“晚自習我回家自習,可以嗎?”許陌柔聲道,她抬手戳了戳賀池的下頜,“你來接我。”

賀池扣住許陌的手,親了親她指尖,感覺到後者有些輕顫,他眼神有些沉,許陌仍舊專注的盯著他,似乎在懇求,賀池壓下晦澀翻湧的情緒,半晌才沉聲說了句好。

許陌起身會房間時,腳步還有些虛浮,在賀池的視線裡,她鎮定地回了房間,覺得有些冷又披了件外套。

滿櫃子、符合她尺寸的衣服全是賀池在她搬過來後置辦的,許陌的東西他只讓人拿過來了書籍教輔,剩下的什麼都沒拿。

許陌為此還拜託姜可讓她專門回去了一趟,她出門時穿的那身衣服兜裡是帶了鑰匙的,時隔一個星期,許陌再度踏足那間公寓已經有了恍如隔世的錯覺。

她已經不屬於這裡,許陌匆匆進門,發現裡面擺設還是沒有一點變化,她想帶走的、能帶走的東西太少了,許陌從一開始就沒有長留的打算,她回了臥室,翻出身份證和銀行卡,再端了把椅子把最上層的盒子拿了下來。

裡面零零碎碎放著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擺放的位置沒變,許陌手指有些顫抖,她把最下面那那個信封折疊,往兜裡一塞,然後合上盒子,把它塞回遠處。

從臥室出來時,許陌還有些莫名的心悸。

她把她擁有的這把鑰匙放在客廳長桌上,垂眸看了好一會兒,才收回視線,拉上門時,她想,自己終於還是拋棄一切了。

她唯一帶走的就是她的留言,那被遮掩、被抹除、又被主動割捨的過去,自此只是過去。

姜可一直在車裡等著她,興致缺缺地玩著手機,許陌有些愧疚,還以為是自己打斷了姜可原本的週末安排。

姜可注意到許陌下來後,主動開啟車門,招手把她拉進來,關上車門後,她感覺姜可視線在她身上逡巡了一陣,司機開離那座大院後,她才遲疑道,“剛他問我帶你回來幹什麼。”

許陌心想還是被知道了,但是也知道瞞不過賀池,許陌於是開口道,“你告訴他我回來拿身份證。”

對面囑咐他們小心安全。姜可把手機舉起在許陌眼皮子下晃了幾下,表示不是自己告訴的賀池。許陌寬慰般笑笑,猜想被驗證,許陌重新帶回脖間的項鏈一時間有些沉。

賀池帶著耳機,一邊刷題,一邊關注著姜可發過來的訊息,他沒有去問許陌不是不信任,只是不想許陌怕他,他沒有告訴許陌他已經幫她掛失並重新代辦了。

那段時間賀池一直沒聯系她,許陌以為是對方忙,也不好去打擾,她現在總覺得和賀池之間的關系很複雜,不細想就不會察覺到古怪,但是細枝末節又全都在提醒許陌,他們之間其實很不正常。

雖然許陌早就知道了他們之間就像病態的纏枝,扭曲又無法分割,但她還是想盡量忘記這些藏在暗處的詭譎,許陌想平靜的過完她剩下的日子,她想平靜地走向她的既定結局。

她想,賀池只是插曲,雖然這插曲讓她一想起就很頭疼,她感覺自己偏離了既定航道,但是又還在掌控的範圍內。

她其實也會有時突然不知道怎麼定位賀池的存在了,尤其是賀池在把她帶回家後長期的放養狀態下,她被賀池請來的阿姨照顧的無微不至,要不是高三晚自習後會回這棟房子,忙碌的高三生活中,她都快忘記賀池和自己之間的種種了。

11.7號,晚上十一點半,賀池久違的跟她打了個電話,許陌心顫不已,有種恍如隔世的錯覺,她手指有些顫抖,甚至有些誠惶誠恐的意味,最後在雜亂的思緒裡她點選了接通。

她聽見了煙花聲、遙遠朦朧的人語聲,她彷彿能感覺到螢幕對面的人站在偌大的落地窗外,看著絢爛繚亂的煙花。

他們安靜了一瞬,許陌聽完了一場煙花,在喧鬧退場時,對面寂寂夜色醞釀起的沉默被風吹散,許陌終於聽見了熟悉又冷然的嗓音在耳畔響起,被什麼東西潤濕了一般,像被砂紙打磨過一般,少了些輕靈的少年意味,裹著點醇厚質感在許陌耳畔炸開。

他讓她祝他十八歲成年禮快樂。

隔著螢幕和遙程萬裡,許陌這汪死水被攪亂,久久不能回歸平靜。

許陌靜默了好一會兒,不知道是不是對沒想起、又或者是她根本不知道的日子感到抱歉,還是有一些別的私人情緒在翻騰喧囂。

許陌久久回不了神,她恍惚了好一陣,直到第二次煙花在那方炸開尖嘯,她才被一雙無形的手拽回現實,許陌仿若從雲端迫降,聲線有些顫,但仍舊認真又誠摯祝他生日快樂,萬事順意。

對面低笑一聲,結束通話了電話,許陌起身,去到陽臺,俯視著天際下暗淡林海和遠處的燈火闌珊,吹了好一陣風,才重感冷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