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穿越香巴拉原始叢林 (2)(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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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楊隊長忍不住道:“我思故我在?”
亞拉法師微笑道:“不錯,這也可以說是古人一種質樸的我思故我在的哲學思想。但它更是一種誓言,它表達的是不懼死亡的決心,這些瑪尼堆,便是墓碑。”
“墓碑?”卓木強巴一時無法理解這樣的解釋。
亞拉法師道:“沒錯,與你印象中的瑪尼堆不同,是嗎?不是白色的,只寫有六字大真言的瑪尼石……”亞拉法師嘆惋道,“其實,你可知道,藏民的白石崇拜,來自於遠古。在六七千年前的石器時代,他們就使用白色的石頭作為工具,兩千多年前有了文字之後,他們便已在白色的石頭上寫下思念的話語,祈求神明的祝福。而瑪尼石上的六字大真言,則是密教在藏區廣為傳播後,才形成今天人們看到的瑪尼經石堆和經牆的。”
法師接過卓木強巴手中的瑪尼石,神情肅穆地說道:“而這種寫有密語的瑪尼石,則是古人為紀念勇士刻寫的墓碑。當他們因為戰爭而死亡,無法辨認屍體,或者根本找不到屍體,人們便將統計人數,以沒有刻寫名字的墓碑作為對英靈的悼念。人們深信,勇士的靈魂便蘊藏在堅硬的白石核心,在白石上鐫刻下勇士的格言,以超度亡魂,所以這每一塊石頭,代表了一條性命。”他莊重地將瑪尼石放回了瑪尼堆,口中念誦經文。
“你怎麼知道的?法師?”嶽陽好奇地問道。
亞拉法師道:“強巴少爺家傳的寧瑪古經中不是記載著嗎?先哲們渡過暗無天日的地獄,十中存一,活著的人們相互攙扶著走向聖地的深處,他們找不到同伴的屍骨,便用血染的瑪尼石,刻下了生命的格言:我站立著,我存在,我驕傲,我是唯一。”
“我站立著!我存在!我驕傲!我是唯一!”那四行古文中隱藏著怎樣的慷慨激昂!卓木強巴再次放眼望去,那密密麻麻的瑪尼堆,已是成百上千,而每一處瑪尼堆,又都是由千百塊石頭堆成。這裡究竟堆積了多少無名烈士碑啊?剎那間,矗立在這些瑪尼堆中的人們,感到了自己的渺小。卓木強巴的腦海中,彷彿浮現出一千年前那幅畫卷,為了埋葬黑暗而從地獄冥河中漂泊過來的人們,十中存一,活著的人們相互攙扶,他們登上了這片高地,放眼這片充滿死亡的森林和那埋葬了無數同胞的黑色海洋。他們還將繼續前進,只能將自己對死者的哀思寄託在這如同被血染紅的小小石塊之上,將心中的思念鐫刻、堆放。隨後,他們又相互攙扶著,向著漫無邊際的黑暗深處前進,前進……
張立道:“哇,那這裡不是死了好多人?”
“不是死在這裡的,應該是和我們一樣。”嶽陽遙指大海的方向,張立頓時緘默。
卓木強巴漫步在這如塔林一般的瑪尼堆中,心情猶如踏入墓地一般,凝重,肅穆。每一塊石頭,便代表著一條生命。古人擁有的勇氣和決心,讓卓木強巴更加堅定自己的信念。他在心中默唸:“沉睡於地下的先哲們,你們可知,一千年後,同樣有一群人,踏上了與你們相同的路?”
張立突然道:“既然有瑪尼堆,說不定這附近就有人居住,我們就要找到戈巴族人了!”
“不。”嶽陽指著最上層的瑪尼石——上面的古文已風化剝落——道,“地下海的洋流,保持著同向的穩定性,它將穿越地下海的船隻,送到相臨近的地方。一千年前的古人,也是從這裡,踏上了他們的香巴拉之旅。別忘了這些瑪尼石可是至密的火山岩,它們比花崗巖更為堅硬,從它們的風化程度看,這些石頭在這裡,已經被放了一千年了。也就是說,那些古人走進森林深處之後,再也沒有回來過。”
※※※
卓木強巴在瑪尼堆中靜默片刻後,低聲道:“我們也立一個瑪尼堆吧,順便把王佑葬在這裡。”
大家齊動手,打眼埋藥,準備炸幾塊紅巖當作原材料。張立一邊打眼一邊抱怨道:“這些岩石這麼硬,古人是怎麼取下來的?他們又沒有炸藥?”
胡楊隊長道:“你沒看到,那些瑪尼石有被燒過的痕跡。古人先將岩石燒到很高的溫度,然後用冷水一潑,岩石便會自動裂開,那就是古人的智慧。”
安好引線,大家退避到遠處,胡楊隊長擔心道:“響聲會不會驚動這裡的其他動物?”
肖恩道:“不會,如此巨大的響聲,別的生物都會被嚇跑,按吧。”
“轟”的一聲巨響,紅巖被炸裂一個坑口,他們也取到不少紅色岩石,他們將王佑放入坑中,又蓋好那些碎石,並選取了其中形狀較工整的、足夠大的紅色岩石,準備為那些葬身在黑暗世界的人搭一座瑪尼堆。
“我站立著!我存在!我驕傲!我是唯一!”一樣的古文被刻上了瑪尼石,每個人都認真地雕刻著,雖然那些字歪歪斜斜,但他們依然一絲不茍地用心雕刻著。
“戰友李宏長眠安息於此!”嶽陽看見,趙莊生在刻下了古文之後,又刻了一排字,刻完之後,拿在手裡長久地端詳,神情戚然。嶽陽碰了碰趙莊生,詢問他發什麼呆。
趙莊生苦笑道:“今天,我們為他們立碑;明天,誰又為我們刻字?”嶽陽拿著瑪尼石的手微微一抖。
李宏、黎定明、褚嚴、張翔、嚴勇、孟浩然、王佑,七條生命,如今是七塊石頭,紅色的石頭。至於塔西法師,亞拉法師並未為他放上紅巖,他解釋說如今他們各自信奉的宗教,儀軌和以往有了很大不同,所以不為塔西法師放瑪尼。
大家圍成一圈,默默為逝者送行,祈禱他們的靈魂安息,早入西天極樂,早入輪回。香巴拉的風送來了千裡之外的耳語之聲:我站立著,我存在,我驕傲,我是唯一。這是他們留在這個世上的唯一宣言,活著的人相信,他們的同伴會永遠與香巴拉相伴。
做完這一切,大家又望向了卓木強巴。如今,他們算是站在了香巴拉第一層平臺上,這巨人腳的一側,一直與山根相連,向裡走,可直抵瀑布下方,再往裡,就是第二層平臺下的凹陷處,裡面是黑色的森林。森林也分左右兩側。如今他們只在路的入口處,而地圖顯示,從第一層平臺上到第二層平臺的唯一通道,是在香巴拉偏右側。但是那密光寶鑒圖形的縮微比例實在太大,諸如巨人腳這一類地形特徵在密光寶鑒上根本就找不到,他們有可能在通道右方,也有可能是在左邊。如果密光寶鑒的地圖比例和地下河系統圖比例相當的話,這香巴拉每一層的橫向距離有好幾百公裡,如果走錯了方向,一來一回,可不是說著玩的,更何況天知道那黑森林中有什麼樣的生物存在。
在這不辨方向的香巴拉裡面,沒有任何方法可以確定他們目前的位置,他們必須要賭一把,和命運對賭。嶽陽站在卓木強巴的旁邊,懇切道:“強巴少爺,我們需要你的手,為我們指明方向。”
張立也道:“強巴少爺,你說吧,我們跟著你走。”
“你是隊長。”
唐敏睜著一雙大眼睛,呂競男也在輕輕點頭。
卓木強巴緩緩抬起右手,食指由曲伸直,終於伸得筆直,有如鋼筋一般遙指遠方。其餘的人,一句話不說,各自背起沉重的行囊,朝著卓木強巴指出的方向大踏步前進。不管強巴少爺的手指向哪裡,他們都將堅定不移地朝那裡前進,沒有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