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浮生之河 (1)(第2/5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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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神奇了!”另一支人數眾多的傭兵隊伍也發出了與卓木強巴和莫金相同的感慨,不過他們看到的景象與卓、莫二人完全不同。
那眾生之門最後的幾幅凹凸石像越來越小,最後一幅雕刻已經縮小成一個豆點。只要一跨過這道門,就是一道由光線組成的長廊,比起狹窄的石門,空間陡然變大,那滿室的光明也令人心神為之一震。
這條橫在眾人眼前的環道像是開山隧道,抑或是放大的下水管道。整個管道非常圓,而管道中央流淌的那條河,使它看起來更像下水道,之所以沒人會認為這是一條下水道,便是因為那無處不在的光線。
這條環道的上方掛了兩排密密麻麻的銅鏡。那些古人不知從哪裡引來了光線,奪目如太陽之光就在那銅鏡間交接傳遞,一部分反射,一部分折射,有的投入河中,又反射上來,如此交織,竟然在整個管道內部構成了一張由光線組成的網。看著這張光網,所有的人都感到了一種神奇,就好像這便是通往天堂的道路。
那個年輕人感到了一絲失望,比起眾生之門來,這層光網頂多算是一種工藝上的視覺藝術,還不能帶給人心靈上的震撼。他靜靜地看著那條橫躺在面前的河,由於光線反射的原因,河面有點點爍金,可以看見細微的波濤,水流不急也不緩,稍微令人詫異的是,這條河在這種迴音效果很好的空間裡,竟然沒有發出絲毫聲音。年輕人側耳聽了聽,沒錯,耳裡全是傭兵們的議論聲,這條河是無聲的河。
“這就是浮生之河嗎?也不過如此,頂多算一條大一點的水渠。”年輕人心中不滿,“等等,那是什麼?”
他微微欠身,雙眼似乎要看穿河面,但這條河竟似比他想象的要深一些,河底好像有些什麼東西,透過光線折射上來,能看到一些模糊的色彩。“是影象嗎?難道古人在河底雕鑿了影象?雕在河底給誰看啊?”年輕人愈發迷茫起來,索性蹲下身去趴在河邊看。果然,河下有凹凸不平的雕像,而且不知是利用了火山岩天然的色彩還是使用了什麼別的工具,那些影象都是上了色的。這就是河道並不平整,河面會起波濤的原因,不過由於隔得太遠,加上波動不斷,根本就看不清上面畫的是什麼。這次俯身查探,年輕人至少明白了兩件事情,一是這條管道並非圓形,而是“8”字形,河面下與河面上的空間是完全對稱的,而人站的走道則在“8”字的腰部。第二就是這條河的水溫和外面那座湖不同,外面那座大湖是雪山積水所化,抵消了地熱,甚至還多了一絲冰冷,而這條河受到地熱的影響,比外面那些普通河道要熱一些。一踏進這個管道就感到一種濕熱,顯然正是河水氤氳升騰造成的,同樣也是由於管道中彌漫著緻密的水蒸氣,才讓那些光柱留下了一道道痕跡。
“哼,浮生之河,這算什麼浮生之河啊?”年輕人冷冷地笑笑,下達命令道,“別看了,順著河流的方向走。”
【浮生之河】
沿著光之通道沒走多遠,就聽後排的傭兵搶先叫了起來:“快看!那是什麼?那是什麼?”更多的傭兵似乎注意到了,紛紛發出不可思議的叫聲,顯然是看到某種稀奇事物,還有一部分人竟然沉迷在其中,露出陶醉的表情。
聽到越來越多的呼聲,走在最前排的亞拉法師也不得不停下腳步來回望,只聽後面的人大喊著:“變了變了,又變了!”
只見那布滿光柱的管道側壁,像是被什麼聚光燈聚攏一般,投射出一個格外明亮,直徑約有兩米的光斑。那個光斑順著河流,沿著管道側壁緩緩移動著。
漂近了,亞拉法師驚愕地發現,那個光斑像一臺投影儀,竟然是將一幅畫投射在側壁上,那畫中的人物衣著光鮮,神態動作無不微妙,連動物身上的鬃毛也清晰可辨,甚至那畫中的人物還能留下影子,有凹凸的質感。若在平常任何一個地方,看見一臺投影儀投射幻燈片,那不稀奇,可是在這千年的古廟中突然見到這一幕,就好似有某種超自然現象。那個光斑不是凡物,而成了一種連通陰陽的媒介;那些畫也不像投影儀投射出的那種由光線組成的畫面,而更像是一種實體,那畫面也不斷出現水印往下流淌的波浪似扭曲,就好像靈界與陽間的訊號傳輸不太通暢,那些傭兵更是深信不疑。
自古以來,水面就是通往另一個世界的大門,大多數國家和宗教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堅信這是真理。如今這些傭兵中,受其影響的人不在少數,甚至有人打算跪下來膜拜了。因為除了隔世投影,實在沒法解釋這種現象。那些傭兵瞪大了眼睛,在河面和那光斑出現的側壁打量,沒有發現任何異常,那光斑就像憑空出現的,難道說,另一個世界開啟了缺口?
年輕人微微一笑,心道:“浮生之河,原來這才是你真正的面貌。浮生,浮生,難道你已畫盡這凡間萬般人生?”他早已注意到,在河道的中央,有一塊無色透明的油斑,約莫碗口大小,若非目力驚人,絕難從那河道正中發現它。
油比水輕,浮於水面,自然形成了一個凸面鏡,那些光柱不知經過了怎樣的反射和折射,最後透過那油鏡聚焦放大,投影在牆壁上成了光斑。那光斑所呈現的不過是河道下面的那些鑿刻圖畫。既然這些圖畫投影成實像,那也就是說,河道下所雕刻的全是倒影。
正面的畫像雕刻要做到惟妙惟肖,一位造詣精深的能工巧匠就足夠了,可是要將倒影反正,也做到惟妙惟肖,並且不是一幅兩幅,而是整個河道的下方全都布滿這樣的雕刻畫作,這是何等的大手筆!
而這正畫倒畫,河面上下,顛倒眾生,以浮光掠影的方式呈現在世人眼前,又包含了古人怎樣的哲學思想?年輕人嘴角後扯,露出好看的笑容。
同樣也發現了這一奧妙的還有亞拉法師,只須順著光斑的位置和光的印記聚集目光,就能發現河面上與河水不同的地方,再順藤摸瓜,就看見了河道下的雕刻圖畫。亞拉法師在意的倒不是古人的別具匠心,而是那些畫作本身。那光斑慢慢漂移,浮現在管壁的畫作一幅接著一幅,不難發現,畫面上的人物膚色各異,衣著也各有特點,從盛唐時的吐蕃,到中亞,到歐洲,到非洲,到美洲……皆有涉獵。再仔細看,還會發現,每一幅畫都講述了一個故事,伊索寓言,天方夜譚,埃及神話,瑪雅神話……其中也不乏道釋儒的典故。
這條浮生之河,竟然是古代各方文明交彙的河流。
那一幅幅線條流暢的精美畫面,竟展示了盛唐之前所有古文明智慧的精華,亞拉法師心潮澎湃,那些他見過的、沒見過的,一幅幅畫卷在他面前靜靜地展開,訴說著一段段失落的文明。
“沒錯了,這就是帕巴拉,那些失落文明最完美的留存地。”法師悠然想道。
“啪”的一聲,不知是哪個傭兵看得出神,差點跌入河裡,所幸被人一把拉住了,可還是雙手按入了水中,濺起了大蓬水花,“咦”的一聲,那光斑竟然黯淡消散開來。
傭兵們突然全都呆住了,不知是否觸怒了神靈。年輕人搖頭,那水花將油鏡打得七零八落,自然無法形成完整的光斑,念頭剛起,又是一陣驚嘆之聲。只見那光斑暗淡消散之後,並沒有完全消失,似乎很快又適應過來,重新聚整合許多小的光斑,在每一個小光斑裡同樣展示出一幅影象來,只是縮小了許多,並且那些影象就像舞臺上射出的燈光一般,在光柱中穿插遊走,帶給人新的驚奇。
小光斑們就像那個大光斑調皮的孩子,一獲自由,便四散奔走,只是當它們擴散到某一範圍之後,彷彿又聽到了某種召喚,開始向一個地方聚攏。漸漸地,一幅畫卷疊加進另一幅畫卷,一個光斑掩蓋了另一光斑,最後又自行拼合成原來的大小,整個過程令人瞠目稱奇。
這些人沿著河岸行走於光網之間,時不時會有浮生繪影順河而下。若說那條狹窄的石道給人以壓抑和近乎崩潰的感覺,那麼這條光明的長廊河道則令這些傭兵如同接受了一次洗禮,除去了身上那抹血腥的戾氣,變得安分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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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安分起來的還有卓木強巴和莫金,莫金已不需要卓木強巴的攙扶,只是這裡已沒了讓他激動的瓷器。自打離開湖底光明的一面,轉入暗道,就再沒有瓷器,走著走著,連牆上的壁畫也不見了,再往前,地面也沒有了打鑿的痕跡,更別說鋪砌地磚什麼的。才走一小會兒,他們就從一個藝術殿堂的外圍走廊走到了某處原始洞穴,而且看這邊壁,像是某種野獸開鑿的,粗陋無比。這種轉變,莫金簡直無法接受,一直問卓木強巴是不是帶錯路了。
卓木強巴則強調那絕無可能,只有一條路,走著走著,它就變成這樣了,莫金皺起眉頭道:“難道說,神廟還沒修完?”
卓木強巴道:“不像是沒修完,我覺得更像是故意修成這樣的。”
“哦?”莫金望了卓木強巴一眼。卓木強巴道:“你只看到了那些瓷器本身的價值,卻沒留意那些瓷器這樣擺放的用意。據我從法師那裡得知,他們密修者有一種特殊的曼陀羅場祭,就需要用到裝滿珠子的瓶子一類東西。瓶子必須放在向陽的位置,好像說是太陽之神傳來的神力,可以透過瓶子和那些珠子轉換為這個曼陀羅場祭供奉的主神的力量。瓶子和珠子數量的不同,則代表了供奉主神的不同,而根據我們掌握的資料,那些古代戈巴族人所供奉的神靈,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是確實存在的,擁有某種可怕力量的野生動物!”
“嚇!”莫金兩眼一瞪,再看這洞窟,表情就變了。
卓木強巴面容呆板道:“我想,這洞窟開鑿成這樣,是因為這裡供奉著的神靈需要這樣的環境吧。”
“你說會不會,是那什麼……‘酷得不能再酷’,就是你說的那個千年老怪物。”莫金提醒卓木強巴。
卓木強巴微微點頭,道:“祭湖和祭井本來就該相互依存,為連帶關系,那祭湖之主被當作曼陀羅場的主神,也是極有可能的。”
說著,他們注意到側壁上開始出現一些孔洞,側壁也變得濕漉漉起來,一些本該長在湖裡的水草、一些像苔蘚一樣的植物依附著側壁生長。這是不祥之兆,卓木強巴頓時就聯想到生物飼養。而這種陰濕潮熱的環境,又最適合飼養一些——蟲類。
卓木強巴用探燈照進壁穴裡,裡面是空的,不過誰又能保證每一個孔穴都是空的,畢竟前面側壁上的縫隙和孔穴越來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