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木強巴聽完方新教授的分析,豁然開朗,點頭道:“因為生命之門和古格王朝都對倒懸空寺和帕巴拉神廟推崇備至,所以福馬才會堅信,他所找到的,不過是九牛一毛,真正的明珠,還藏在西藏的某一個地方。”

方新教授道:“前面有所記載,在古格王朝建立之前,那裡原本是象雄王朝的領地,估計也是根據象雄文書的記載,象雄王曾在這個地方發現了神跡,所以選擇這裡建都立國。而所謂的神跡,估計便應該是倒懸空寺的前身了,那裡有地底大峽谷,有巖洞和壁畫,你們發現的那些炭畫,應該是最早期居住在峽谷兩旁的巖居先民留下的,物件雄人而言,那無疑就是神跡。而象雄王朝就是信奉古苯教的,不難想象,亞拉法師他們那個密宗,或許正是在象雄王朝時期,在巖居人洞穴的基礎上,修建了倒懸空寺。”

卓木強巴不禁發出了輕呼,這一切,的確太有可能了。

方新教授接著道:“古格人是知道象雄人有一座神奇的宮殿的,但他們卻找不到那倒懸空寺的入口。還記得我們在曼陀羅祭壇發現的通道嗎?就是倒懸空寺與古格遺址接頭的地方。相信古格王一直認為,那座神廟應該是在地底之下,歷朝歷代都在最後的密室向下挖掘,真是可惜,他們離打通倒懸空寺只差不到半米距離了。這樣一來,所有的歷史線索便都聯系起來了。啊,遠古的歷史,被遺忘的神秘的歷史——”方新教授不由得感慨。

卓木強巴屏住呼吸,一時說不出話來。

方新教授長出一口氣,道:“好了,現在大致線索便是如此,這些都是我半帶估計分析出來的內容,要想驗證還缺乏很多歷史依據。不過這些並不重要,你只需瞭解便行了,今天晚上讓你看的,主要是這個,你看看……”說著一段文字在螢幕上被放大,用紅線做了記號,“呂競男曾告訴過我們國王與使者的故事。你看這裡,國王請來能工巧匠,在每天的六點到七點,複制光照下的城堡;還有這裡,雕刻完成之後,國王很不滿意,曾這樣對工匠說‘石器易朽腐,城堡恆久遠’,這兩段話暗含著什麼。”

卓木強巴道:“為什麼是每天早上六點至七點?”

方新教授道:“很好,為什麼是六至七點,這個問題值得我們去思考,這段時間,應該是太陽從地平線上升起的時候。還有,城堡被刻在一方巨巖上,也就是說,那座城堡是可見的立體型,其實,這個翻譯不僅可作光照下的城堡解釋,還可以稱作放出光芒的宮殿,或是反光的神聖之地。由此,我們可以初步推斷,古人運用的是光線的反射、折射原理,應該與我們在古格巨石陣那裡見到的技術相若。而古格王所說的岩石易腐朽,城堡更久遠,指的又是什麼?是不是說,那座光照下的城堡,能儲存得比岩石更久遠?”

卓木強巴道:“還有沒有別的地方提到什麼線索?”

方新教授道:“還有幾個地方,也隱含或暗示了什麼內容,但是現在不討論這個。你知道我剛看到對雕刻巨巖描述的時候,想起了什麼嗎?”

“什麼?”

“你看看這段影片,是我們最後從古格王朝地底密室拍攝的影象。”

古格密室裡閃動著燭帽發出的昏暗光芒,那密室中已然被清空,唯一留下的兩件東西,便是與地面嵌合在一起的方形石供臺,還有一塊已嚴重風化、看不出原貌的巨型石雕。當時卓木強巴心繫唐敏,完全沒有注意那些東西,後來看影片時也大多去回放教授他們在三重宮殿所記錄的影象,古格的密室也沒引起他的注意。如今,聽了方新教授的解疑,再看那巨大的沙化石盤,不由得愕然道:“難道,導師是想說,這塊巨石,便是……”

方新教授道:“如果說福馬取走了密室裡的全部財寶,以及卷軸和其中一幅地圖,我們又在裡面發現了另一幅地圖,兩幅圖一真一假,都與帕巴拉神廟相關,那麼這方已經沙化得不成形的石臺,極有可能就是古格王留下的光照下的城堡了。”

卓木強巴一半驚喜,一半惋惜,道:“如果真是光照下的城堡,它已經失去了原來的形象,我們還是無法從中得到什麼啊。”

方新教授道:“不,雖然已經部分沙化,但是大體形態還在。你看這塊石臺,從它尚未被沙化的高度和斜度來看,顯然不會是丘陵地形,那應該是山地,否則便是裂谷。”影片被停在一幅畫面上,在教授點選下放大了,只見一面高的石臺上,露出一道細細的凹槽,“我為此詢問過有關專家,看這些沒有完全沙化痕跡,這一面高起的地方,顯然有凹下去的溝槽,經專家仔細辨認過,至少有三道。如果它們伸出崖壁,就應該屬於地理上的臺地地貌,能形成三級而不發生斷裂,至少需要堅固的花崗巖山體才可以做到,也不排除我們在地底大峽谷所見過的火山岩構成。而整個石臺的另一半,完全被修得齊平,看不出任何雕琢建築的痕跡,這種構造,更傾向於裂谷。我還會繼續請教地理方面的專家學者,看看他們能提供什麼好的建議。現在明白了嗎?雖然表面沒有什麼線索,可現在是一個資訊爆炸的時代,任何我們無法找到線索的東西,專家運用他們的專業知識,都能提供給我們前所未有的資訊。”

卓木強巴道:“太好了,我們手中的資訊越多,線索也就會越多。”

方新教授道:“不錯,還有一點線索。據研究瑪雅的專家稱,他們對瑪雅地宮中我們無法看明白的那幾幅圖,有了突破性的研究成果,過幾天就將新研究結論傳過來,真是多虧了我那幾位老友啊。好了,今天就說這麼多,你好好看看那些卷軸,看還能發現什麼線索。”

這夜,卓木強巴連夜看完那些卷軸譯本,有關古格王和信使的內容並不是很多,但是放在極重要的位置。不過有一點他始終想不明白,使者為什麼突然轉變了態度,要將那些信物分開藏匿起來,甚至企圖讓它們永不見天日,卻又不毀掉它們,這不是存心愚弄人嗎?

【出人意料的重逢】

如此又過了兩天,卓木強巴身體幾乎完全康複了。他本打算立即出院,但是醫生也很堅持,一定要讓他再觀察一天,加上嶽陽張立等一時未見回來,卓木強巴便同意在醫院多留一天。

閑來無事,和敏敏在草坪上漫步兩圈,本想做一些恢複性訓練,敏敏卻告誡他不要太過張揚,那樣的訓練,是會引來圍觀的。卓木強巴只能隨意地擴胸踢腿,憑空揮舞了兩拳,只覺得渾身上下精力無限,總想找個地方發洩發洩。他心底突然升起一種感覺:難道這一切,真的和呼吸有關嗎?

趁著中午人少,卓木強巴獨自來到醫院的老人療養中心,他驚異地發現,原本只能做一千個左右的引體向上,現在竟然能做一千三百個左右了,而且完全沒有體力超支的現象。他愕然看著自己的手臂,肌肉並未比以前粗壯,難道僅僅是改變了呼吸的頻率和深淺,竟然帶給身體如此之大的變化嗎?卓木強巴自己明白,他做冥想的時間其實很少,遠遠沒有達到呂競男要求的那樣,而呂競男所說的脈輪,自己更是毫無感覺。而根據呂競男的說法,當身體內有一個脈輪開始緩緩轉動,那時才真正進入了另一種境界,那是一種與普通的體力鍛煉相區分,無法用言語表述的境界。卓木強巴更加堅定了冥想的信念,要想找到自己追尋的東西,要想保護自己不願失去的東西,就必須變強,變得更強!

回到醫院,卓木強巴準備步行回病房,在第三層緊鄰樓梯的ct室門口,他看到一名醫生正拿著一張ct片對一名患者說些什麼,此時走道內只剩下他們三人。卓木強巴本該直接轉彎,跨上另一級臺階,忽然之間,一切似乎都靜止了下來!卓木強巴從未有過這種感覺,彷彿自己同外界隔絕開來,時空停滯不前,一股前所未有的危險氣息包裹著自己,那種感覺是如此強烈,竟然讓自己無法邁出一步,就彷彿死神已經攀附在自己後背,死亡氣息已經噴到了自己的頸項之上。卓木強巴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是什麼讓自己升起了這樣恐懼的感覺,在自己認為已經足夠強的時候,卻突然感到無力反抗,只能任人宰割?靈魂在掙紮,好像要逃離身體而去,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不再受意識的控制。他給自己下達命令:“動啊,動一下啊,哪怕動一根指頭也好!”可是全身僵硬,好像被施了定身咒,連眨眼也做不到,那一瞬間,好像整個人的靈魂,與身體完全分離開來。

卓木強巴可以看到患者背對著自己,醫生戴著口罩、眼鏡和帽子,兩人正在談論著,還能聽到他們的聲音,可是自己的身體卻被定在那裡,彷彿已不屬於自己。不,那醫生在看自己!那種眼神!那眼神怎麼會是那樣的?嘲弄?譏諷?憐憫?不,一定是幻覺!究竟是怎麼了?我的身體!動啊!

整個過程恐怕僅持續了一兩秒,但這一兩秒帶給卓木強巴的沖擊驚人的強大,他的呼吸也變亂了,心跳猶如快馬揚蹄,直到那醫生轉身進入ct室,他整個人才如同虛脫般斜靠扶手,總算沒有暈厥過去。

此時,那名患者也轉過身來。卓木強巴有種認識的感覺,那個人自己見過,是在什麼地方見到的?叫什麼名字呢?可是此刻他的心髒怦怦亂跳,腦子裡供血不足,怎麼也想不起來。

那名患者顯然也看見了卓木強巴,露出一個無可奈何的笑容,朝卓木強巴走來。

終於,在那人離卓木強巴不到兩步距離時,卓木強巴想起並喊出了那人的名字:“王佑?”

那人正是在阿赫地宮中被卓木強巴等人救出的驢友王佑,當時僅相處了一天半,王佑便回到國內,此後一直沒有聯系,沒想到竟然會在醫院裡相遇。王佑苦笑道:“你終於還是找來了,卓木強巴先生。”

卓木強巴心中一愣,這話什麼意思?只聽王佑接著道:“我知道,你們遲早會來找我的,只是沒想到,竟然等了這麼久。”

卓木強巴心跳漸漸恢複平靜,順著王佑的話模稜兩可地說道:“原來你也知道啊。”

王佑依舊理著平頭,只是刮掉了一字胡須,看起來整個人比上次消瘦了不少,他道:“我猜得到,你們不是普通的遊客,當時去那座地宮,絕不僅僅是為了探險。事後我回想起來,你們的身手,你們的技術,你們的知識,你們的裝備,那都不同於常人。於是我就想,你們去那裡,應該是要找什麼東西,但是——你們並不清楚你們到底要找什麼,對吧?”

剛剛遭遇過胖子,卓木強巴不由得謹慎地想:“這個王佑,到底是什麼人?他怎麼知道這些的?”他開始回憶與王佑初次見面後的每一個細節,終於,他突然想起,那面銅鏡!那面刻滿藏文的銅鏡,王佑說是在聖菲波哥大買的,難道說……

王佑見卓木強巴低頭不語,以為他心中不快,便道:“當時我並不是要有意騙你,只是對那件東西很好奇,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在瑪雅的地宮中,會出現類似我們中國古代的銅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