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唐濤的日記 (1)(第2/5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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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立道:“別高興得太早了。這脆冰柱,冰爪攀不住,鋼釺插不進,又沒有其他工具,我們上下不能,掛在這裡慢慢餓死,比直接摔死還要難受。”
嶽陽突然笑了,道:“所以說你傻呢,這帶子一斷,我們不就掉下去了嗎?你看這撕口,很快它就會斷了。”
張立也笑道:“斷了又怎樣?這麼高距離,下面又到處都是冰刀冰斧的,你能控制蝠翼滑下去嗎?要是沒有摔死,被摔了個半死不活,那才夠受的。”
嶽陽道:“幸虧你說的一向都不太準,這帶子,怎麼還不斷啊?”
張立道:“沒斷就沒斷唄,怎麼,你想早點死啊?我可不想。還沒找到女朋友呢,就這麼不明不白地死了,豈不是白活了,那多冤。”
嶽陽笑道:“我也不想啊,這些年當兵當得太認真太投入了,竟然忘了考慮人生第一重要的事,不過早死早投胎,還是等下次算了。比掛在這裡受折磨來得強,還時時提心吊膽,直接斷了,不就什麼問題都解決了!實話告訴你吧,我左手現在還是麻的,看來是展不開蝠翼了。”
張立道:“哦,你竟然對生命這麼沒信心,真讓巴巴-兔小姐失望;我也實話告訴你,在過西風帶時,我的蝠翼被劃破了,現在只是破布一塊。我就不像你,這麼高摔下來都沒問題,這五六十米算什麼,我閉著眼睛往下跳都沒事。對了,剛才你為什麼要突然站起來割斷繩子?”
嶽陽道:“我看你想把我們兩人之間的扁帶割斷了,所以我要搶在你前面把抓繩割斷,以免你做叛徒,到時候我還得哭喪著臉在你墳頭痛哭流涕地感謝你。”
張立道:“哈……你這個蠢蛋,你完全會錯意了,我當時根本就沒事,只是想拉一拉,看你小子是不是悄悄把扁帶割了。你想當逃兵不是一次兩次了,誰知道這次倒好,你說也不說一聲先把抓繩給斷了,那我只好跟著你斷繩了。”
嶽陽道:“得了吧你,你上半身都懸空,還說沒事兒,沒事兒你去和胡楊隊長說什麼對不起。哈哈。”
說著說著,這對難兄難弟懸掛在五六十米高的冰稜柱上哈哈大笑了起來。
這一掛就是兩個多小時,兩人掛在空中被凍得夠戧,連頭套上也結了一層薄薄的冰霜。在這兩個小時中,起初他們準備大聲呼救,希望自己距離胡楊隊長等人不太遠,胡楊隊長還能聽見他們的呼喊,但誰也不知道他們到底被風送出多遠距離,反正自己的呼聲怎麼也大不過犀利的風聲;後來兩人又嘗試使用各種工具小心地鑿冰,但那千年寒冰堅若頑鐵,兩人又要小心地不弄斷安全帶,哪裡能在堅冰上留下半分痕跡;再後來兩人手足發僵,更是動彈不得,唯有聽天由命,正應了張立那句話,還不如直接摔死來得爽快。
過了一會兒,安全帶間的連線扁帶還不見斷,張立又問道:“對了,剛才被風吹起來的感覺如何?”
嶽陽道:“爽,就和坐過山車一樣,這次是過足騰雲駕霧的癮。”
張立道:“同感,哪天有空,我們再去玩玩兒?”
嶽陽道:“算了吧,要去你去,我就不奉陪了。”
張立道:“這老天看來對我們還是挺不錯的,這樣都摔不死。你說,強巴少爺他們會不會還活著?”
一提到卓木強巴,嶽陽便沉寂下來,那樣的雪瀑洪流,生還希望太渺茫了,他盡量不讓自己去想這個問題。張立還在自顧自地說道:“啊,你說,強巴少爺他們要是還活著,得知我們兩人死了,會是什麼反應呢?嗯,教官一定會說,這兩個活寶,正事辦不好,成天老跟我過不去,問題又多,死了,我也就清靜了。敏敏小姐一定很感慨啦,唉,以後誰來說笑話給我聽呢。說不定又會哭得死去活來,哈哈,為我們也能哭得死去活來?強巴少爺……要是強巴少爺的話……”張立編不下去了。強巴少爺是不會輕易放棄的,要是自己放棄了,強巴少爺會怎樣呢?
“張立,張立……”嶽陽將張立又從思索中拉了回來,低聲道,“繩子很快就要斷了,這次我們不能期盼奇跡再次發生了。難道,你就沒有什麼重要的話想對我說?總有什麼放不下的事情吧?”
張立也是在極力迴避去想那些放不下的事,被嶽陽一提,心中咯噔一聲,彷彿回到可可西裡那冰梁之上,與強巴少爺懸在同一條繩索喘息的那一瞬,是啊,人生並不長,還有許多事等著自己去做呢,可是真的到了生命的最後幾分鐘,究竟什麼事才是自己最最想做的呢?
豈不料,嶽陽接著用密探的口吻道:“張立,我問你,在我們離開庫庫爾族時,我看你的眼神很不善良,現在到了生死攸關的時候了,你實話告訴我,你是不是在打我的巴巴-兔小姐的主意?”
“靠!”張立大聲道,“你居然在考慮這個問題!”話音剛落,維系兩人生命的扁帶陡然繃斷,兩人朝著冰柱的兩個方向往下墜去。
【兄弟】
9.8米每秒的加速度讓張立的身體下墜趨勢很快加大,他希望嶽陽那小子能克服最後的傷痛,成功展開蝠翼,自己卻是什麼辦法都沒有了,蝠翼成了兩片布條,飛索零件都翻露在外,冰鎬和鋼釺早就不知被風吹到哪裡去了。看著離自己越來越近的白色的冰塔,張立希望自己能找到一個較為準確的撞擊點,最好是能一次性摔死。張立看中一塊雖然不高但較尖銳的冰錐,展開雙臂控制身體擁抱上去,誰知事不如願,快到冰錐了身體突然失控,整個兒翻轉過來,揹包朝下。張立心頭一緊,暗道:“完了完了,這次肯定摔得半死!真失敗!感覺到了,揹包陷入了積雪,跟著就該是一股巨大的力量橫沖過來,將脊柱撞成兩截吧,那豈不是被撞成植物人?真是,為什麼我張立會遇到這麼痛苦的死法……”
接著,張立感覺身體就像撞入了一塊巨大的充氣墊子,將下墜的力量完全卸掉,壓縮到極限時,又微微有點彈力,將他的身體重新拋起來,直到落在地上,張立還覺得是在做夢。“怎……怎麼回事?”張立拿起自己的雙手左看右看,竟然毫發無損。他再扭頭看看那個救了自己的冰錐,赫然發現,那哪裡是什麼冰錐,竟然是一個帳篷,不知道在這裡立了多長時間,上面的積雪堆了足有三尺厚,自己就是陷入雪堆裡,隨後被帳篷的邊壁彈了起來。
“你……你……”嶽陽也落地了,在最後時候總算克服了疼痛,展開蝠翼。嶽陽一著陸,就急著尋找張立的屍體,卻看見了比自己還健康的張立在那邊發呆,頓時又驚又喜,笑著掉出眼淚。
張立大步走上前去,兩人緊緊地抱住,死死地抱住,久久不願分離,所有想要表達的,都融入了這個擁抱之中,不需要再多說什麼。從對方強有力的臂膀傳來熟悉的感覺,這就是強巴少爺所教給他們的,同生死共患難的決心!
許久,兩人才分開來,就像相隔多年重逢的摯友,雙手搭著對方的雙肩,仔細地端詳對方的臉。沒有變!張立看嶽陽,還是那張充滿陽光的臉;嶽陽看張立,依舊刀削鐵面。幾乎同時,兩人仰視蒼天,不約而同地大笑起來。
“奇跡,絕對是奇跡,你小子可真夠走運的!”嶽陽看了看那積雪抖落、露出原形的大帳篷。
張立道:“我也沒想到,今天可真是踩了狗屎運。走,我們去看看,誰給我們留下的帳篷,還救了我張立一命。”
拍落四周的積雪,這是一個約一米高的普通拱頂帳篷,拉開門簾拉鏈,帳篷的一角放著兩個半癟的大型登山包,正中橫擺兩個頭對頭睡袋,袋子裡是兩具僵硬的冰屍。
其中的一具,已然睜開眼睛,似乎受了什麼侵襲,將一隻手伸向睡袋外,估計是準備去取武器工具等物。而另一具,則保持了酣然入睡的姿勢,好像沒什麼感覺。這兩具屍體並未讓張立和嶽陽感到驚奇,只看帳篷沒有撤走,就已估計到裡面的人已經出事。讓他們驚奇的是這兩具屍體中間,端正地放著一個小鐵盒,盒子上拴了兩根線,每根線分別系在一具屍體的手上,線上還有個鈴鐺,誰的手動一動,那另一個人就會被驚醒。
張立訝然道:“這是什麼?”他靠近鐵盒,赫然發現鐵盒上還有三把鎖,只是都已開啟,就在張立失望地翻開鐵盒蓋子時,卻發現一本厚實的黑色筆記,端正地躺在盒子中央。
嶽陽仔細地檢查了兩具屍體,發現很是蹊蹺,至少兩屍的顏面暴露部位沒有明顯的致命傷口,難道是睡袋裡出了問題?
黑色的筆記!張立似乎想起了什麼,懷著惴惴不安的心情,他翻開了筆記的封皮,兩行清晰的中英雙排文字跳入他的眼簾:“我叫唐濤,如果有誰從我的屍體上發現了這本筆記,請按照下面的聯系方式……”張立猛地合上筆記本,心情久久不能平息。竟然在這裡……竟然是在這裡找到了唐濤的日記。
“呀!”與此同時,嶽陽一聲輕呼。張立一回頭,就看見一條繩索吊在嶽陽手腕上,嶽陽猛地一扯,將那東西扔在地上,跟著一腳踩上去。張立趕緊一步邁過,那地上竟是一條尚在扭動的白蛇,通體雪白,長不逾尺,蛇頭已經被冰爪剁成三段,嶽陽的手死死卡住被咬的虎口,顯然不對勁。
原來,嶽陽試著將睡袋拉開,看看屍體是被什麼造成的,一條冰棒似的白蛇“屍體”被嶽陽從睡袋裡找到,蛇身如雪晶一樣白,直挺挺的像一把劍。他拿著那條不足一尺長的小蛇當棍子揮了兩下,看來已經死去凍僵了,一時大意,那條硬邦邦的蛇棍突然折返回來。嶽陽伸左手來擋,白蛇就在他左手虎口狠狠地咬了一口,一種麻癢的感覺頓時上傳神經,曾經做過蛇毒試驗的嶽陽馬上反應過來,這白蛇是活的,而且劇毒。
張立將筆記往揹包一塞,順手扯出一根繩索,隔著衣物往嶽陽手臂上緊緊一絞。嶽陽已經鬆手,並用嘴吸出了第一口蛇毒。張立道:“有毒?”
嶽陽狠狠地吐出一口帶血唾沫,點了點頭。張立將揹包往地上一扔,拉開拉鏈,抓出個急救包,找到那盒血清,不管什麼蛇毒,當先給嶽陽打了一支緩解神經毒素的血清,又掏出了蛇霜和保溫瓶,讓嶽陽漱口後服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