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木強巴疑惑地道:“你們看他的表情,他的臉上隱隱呈現出笑意,從爬行的軌跡來看,也是直奔這裡而來。如果他是一名經驗豐富的野外探險者,一定知道自己的中毒情況,也就是說,這附近有可以解他毒的東西。”

張立環顧四周,道:“這裡,除了水,就什麼都沒有了,連棵草都看不見,什麼東西是可以解毒的?是這裡的水嗎?”

嶽陽道:“不會,你們看,他爬行的軌跡明顯是斜線,如果要水,走直線不是更好,明顯他不是想去取河裡的水,可是這裡確實沒有別的東西了啊,難道他想找的解藥被河水沖走了?或者是某種動物,自己跑走了?”

卓木強巴站起身來,朝四周一望,就在河水的上游,距離他們不足一百米的地方,一群蛛猴雖然也警惕地看著他們,卻沒有像別的地方那些蛛猴一樣逃得無影無蹤,而僅是看著他們。幾只奇怪的鳥夾雜在猴群中,還有一些別的動物,小小的灘塗上聚集了這麼多動物,實在有些奇怪。這時,林中躥出一頭野豬,獸群受到驚嚇,紛紛退去,不過退了幾步,又漸漸圍了上來,幾只大膽的猴子扔東西打野豬,竟然將碩大的野豬趕回了叢林。

卓木強巴心中更加疑惑了,這灘塗上確實什麼都沒有,這些小型野獸為什麼聚集在此,並不肯散去?終於,他的目光敏銳地捕捉到細微之處。一隻年幼的蛛猴,正在成年蛛猴的保護下,舔食地面!

“是泥巴!”嶽陽果斷地作出了推論。他沿著肖恩爬行的軌跡朝前走了幾步,只見灘塗上泥巴的顏色已經漸漸發生了改變,由普通的灰色沙狀變成一種褐紅色軟泥狀。他抓起一塊泥巴,拿在手裡捏了捏,張立疑惑道:“這個東西,能吃嗎?”

卓木強巴道:“不知道,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試試吧。來,找點水。”

他們用水將紅泥化開,攪拌均勻,讓肖恩緩緩地服下了,觀察了半個小時,肖恩呼吸漸漸平靜,面色開始退紅。巴桑道:“有效果。只是,這家夥怎麼會搞成這個樣子,他又是怎麼跑到這裡來的?”

卓木強巴道:“我們被埋伏,還不知道是不是他們那邊出了事呢,等他醒來,再問他吧。”

原本以為,離開庫庫爾族的第一夜沒有遊擊隊追擊,可以睡個安身覺,可如今多了一個中毒不醒的肖恩,總需要有人照顧,嶽陽感慨道:“看來想在叢林裡睡一天平安覺,那是相當的不容易啊!”

入夜前,嶽陽問道:“強巴少爺,我們還剩三天時間吧?這三天,能不能抵達聖瑪麗亞啊?”

張立笑道:“你還好意思問這個問題,那個一直想賴在庫庫爾族裡不走的人,不就是你嘍。”

嶽陽笑罵道:“胡扯嘛你,是強巴少爺的傷沒好,我們才多留了兩天的,說我想賴在庫庫爾族裡不走……強巴少爺,我跟你說啊,這個張立啊,剛到庫庫爾族的時候啊,那是兩眼放光,口水長流啊,就差沒流鼻血了。據我的觀察,我們離開庫庫爾族的時候,他的回頭頻率最高,平均每分鐘回頭多達28次,我看,那個最想賴在庫庫爾族裡不走的人他當排名第一!”

張立道:“你什麼時候看到我老回頭了?這不瞎編嗎?你到庫庫爾族的時候表現好?我看你在那裡食指大動。”

巴桑冰冷沙啞的聲音響起,道:“別吵,走都走了,有什麼好爭的。”兩人頓止。

卓木強巴道:“如果能甩開遊擊隊和毒販子的追捕,不用東躲西藏,一直順流而下的話,我們目前的行進速度可以提高三倍。全力以赴,在三天後抵達聖瑪麗亞應該可以吧,不管怎麼說,我們都要完成這次的考核,一定不要給呂競男那個婆娘留下什麼口實。我們大家要一起努力,如果我們不能按時完成這次考核,而導師那一組又順利完成了的話,且不說我們能不能得到有關帕巴拉神廟的資料,這丟人都……我們都可以鑽進地縫裡去了。”

張立道:“嗯,我們兵強馬壯,他們都是老弱婦孺,就算不爭面子,我們也要爭一口氣,不能再延續那失敗的歷史了。”

嶽陽看著昏睡中的肖恩道:“可是,他怎麼辦?”

卓木強巴道:“晚上再喂一次泥巴,看看情況。”

嶽陽道:“我是說,如果肖恩明天好轉醒來,或是沒有好轉,我們該怎麼辦?”

卓木強巴想也不想道:“帶上他一起走。”

張立和嶽陽都不吱聲,微微點了點頭。巴桑張了張嘴,似乎打算說點什麼,又扭頭看了肖恩一眼,把一口氣嚥了下去,頭扭向一邊,沙啞著喃喃自語。嶽陽耳尖,聽得巴桑低聲道:“自找麻煩。”

到了夜裡,又喂肖恩喝了半碗泥水,然後一直沒出什麼大事,直到半夜,才聽見一兩聲奇怪的低吼。事後守夜的張立說,好像看見一隻豹子似的東西,也在那片灘塗溜達,但是它沒有靠近,也不知道是不是美洲豹。

第二天清早,肖恩恢複了神志,他自然是有重生之感,說了許多感激涕零的話。在他那激動的紳士口音中,卓木強巴等人才算聽懂了個大概。那天,剛剛與卓木強巴四人分手不久,他們就碰到了另一支遊擊小分隊,不知道那名向導是不是用了什麼暗號,那支小分隊一見面就攻擊他們,並將他們全部俘虜了。而馬克則沒有與他們在一起,估計就是那時候出賣了卓木強巴他們的行蹤。而後他們被帶到一處秘密所在,據肖恩考究,那一定是遊擊隊的一處叢林監獄,因為到處都是木頭籠子,就放在叢林之中,有的半浸在水裡,有的則懸掛在空中,肖恩他們被關在那裡。遊擊隊員放話說會聯系他們各國的領事館,到時候自然會放人,但遊擊隊員沒想到,肖恩懂一點克丘亞語,從遊擊隊員的談話中,他聽出來,他們全都會被處死。肖恩他們想盡辦法,冒死從那監獄裡逃了出來,沒想到行動被發現,不少人又被抓了回去,或者當場被槍擊。肖恩不辨方向地在叢林裡跑了幾天,憑借他的叢林經驗,幾次逃脫遊擊隊的追捕,只是由於沒有工具,出來時逃得匆忙,這幾天的食物問題對他是一大考驗。先是靠喝水,支援了一天半,最後餓得沒辦法,只能抓一些蜘蛛、蜥蜴等動物生吃,這幾天過得十分艱辛。

從肖恩的現狀就能看出,他口中所說的十分艱辛,其實不及他真實遭遇的十分之一。卓木強巴甚至想,如果自己僅是一人,又沒有任何工具,能不能在這叢林裡活過一天,只是生吃那些毛蜘蛛、綠蜥蜴,自忖就絕對做不到。

肖恩苦笑道:“我本知道哪些動物可以吃,但沒想到還是中毒了。我眼看快爬到鹽沼地了,卻沒有了力氣,如果不是你們及時趕到,我恐怕就成為腐食動物的腹中餐了。”

嶽陽不禁感興趣起來,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那你究竟是怎麼中毒的?這些泥巴為什麼又能解毒呢?”

【百事通向導】

肖恩緩緩地道:“這裡的某些動物,長時間食用某些植物的果實、種子或葉子,這裡的植物大多含有毒素,這些毒素就漸漸蓄積在那些動物的體內。而我食用的蜘蛛、蜥蜴等動物又食用了那些含毒素的動物,所以它們也成為帶毒素的動物了,這樣,一旦食用過多,我也就中毒了。”

他放眼看去,那邊有一隻黑羽白腹野雞一樣的鳥在啄食,肖恩道:“看見那隻冠雉了嗎,它也是來這裡尋覓解毒劑的。冠雉是以樹葉為食的動物,這類動物會盡量選擇嫩葉進食,以防止過量攝入毒素。但即使是嫩葉也很危險,冠雉於是採取了另一對策——吞食黏土。這裡的鹽沼地可以中和和抵消毒素,這就是大自然的奇妙之處了,萬物相生,又萬物相剋。”

卓木強巴等人這才知道,原來那野雞叫冠雉。

肖恩又道:“這次感謝你們救了我,但是我正被遊擊隊追捕,你們也有你們的事要做吧。只需要給我一天,不,半天分量的食物就夠了,請不要為我耽誤了你們的行程。”

張立道:“可不要再這樣說了,你已經說了好幾十遍謝謝了,我們可不是像遊擊隊那樣冷血的人。如今你的身體還沒有複原,就算你的叢林生活經驗豐富,但僅你一個人,如何還能活著離開這裡。”他看了看卓木強巴。

卓木強巴點頭道:“不錯,我們一起走吧,多少能有個照應。我們的叢林經歷沒有你充足,還要靠你多幫忙呢。”巴桑等人都知道,這樣說是為了讓肖恩安心地跟他們走,也沒說什麼。

肖恩遲疑了片刻,道:“可是——”

卓木強巴將他從吊床上拖起來,道:“不用可是了,反正大家都被遊擊隊追,也都是想離開這片叢林,沒理由不一起走的。我們從這裡順流而下,很快就能到普圖馬約河的主河道了。”

大木筏很快紮好了,現在同行的變成了五人,沿河而下。四人透過與肖恩的交流,知道了他的一些情況。肖恩原本是名律師,在倫敦有份不錯的薪水,在一起離奇的遺産爭奪權案件中,肖恩驚奇地發現,被幾名繼承者爭搶的那幅古畫中,隱藏著一幅古遺跡的地圖。事後他就迷上了對古遺跡的考察。起初一直在歐洲古堡附近轉悠,後來在第三次非洲之行後,遇上了別的同好者,於是幹脆辭掉了律師的職業,專門到各地去考察研究歷史遺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