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朝局 天下這盤棋,人人都可下

京兆府。

仵作正在驗屍, 姜南溪看向垂手立於趙北岌身旁的京兆府尹馮德芝問:“馮大人,那龍傲天越獄是什麼時辰越獄的?”

出了越獄這樣的大事,並且牽連到最敏感的淮南, 馮德芝深感自己府尹的位置已經到頭, 因此有些垂頭喪氣地回道:“昨夜亥時三刻左右。”

亥時三刻, 正是她跟趙北岌在京郊遇到刺殺的時間。淮南得知遇刺失敗拿不到賀蘭明手裡的證據, 為避免事情暴露,因此決定連夜離京, 可離開京畿後他們會做什麼呢?

首先龍傲天涉及挑唆三州五城學子對立、科舉舞弊、又是殺害鐘離錚的嫌疑人, 鐘離雪也在她的授意下,狀告龍傲天及淮南謀害父親兄長, 因此他越獄,便屬於畏罪潛逃。

由此淮南再沖動,再失分寸, 也不該做出下下策的越獄之舉, 除非他們有名正言順的理由來壓制越獄的罪。

會是什麼名正言順的理由呢?

姜南溪正在想著,仵作驗屍結束。

經驗豐富的老仵作對著趙北岌行禮道:“郡王殿下, 死者邢風的屍體已經檢查完畢。死者的死亡時間大約是昨晚的子時一刻,他先是中了‘鳩滅’之毒, 後被掐斷喉骨而亡,另外還在死者的喉道處發現了幾張碎紙,想必是死者匆忙吞下, 其餘的沒有發現什麼詭異之處。”

姜南溪看著姐夫邢風的屍體, 淮南透過他的手拿到了父親手中黃玄昌大人留下的賬薄,是他為虎作倀給賀蘭明父子下毒,因此淮南絕不會留下他的命,他的死在預料之中, 只是沒想到會死得這麼突然。

甚至可以說,淮南的整個行為動機都很不對勁。

淮南已經忍了這麼多年,沒必要在這個節骨眼做出如此明顯的謀逆之舉。

在姜南溪想不通時,趙北岌看著仵作呈上來的證據,對著身邊的顧亭道:“去把這些碎紙拼起來,看看寫了什麼。”

“是。”顧亭接過盤子退下。

一夜未眠又遭暗殺,趙北岌心情有些煩躁,便從椅子上起身:“龍傲天越獄的事情,希望馮大人能給陛下一個完美的解釋,好好查一查京兆府裡還有誰是淮南的人。”

面對小郡王陰沉下去的臉色,馮德芝連忙行禮恭送:“是,下官一定徹查整個京兆府。”

盯著人,趙北岌眼裡散發著淡淡殺氣:“本王不管馮大人從前是什麼身份,為什麼人做事,但從現在開始,大人最好安分守己的做好府尹的本分,否則...”說著指了指他的腦袋,“本王會立即要了你的腦袋。”

叮囑完馮德芝,趙北岌便帶著姜南溪大步離開。

待到趙北岌那股的駭人的氣勢消失後,馮德芝整個人彷彿被抽走脊骨般癱坐在椅子上,臉色慘白道:“小郡王什麼都知道,卻仍然可以視若無睹,這樣的人...”想到什麼整個人瞬間驚起,“糟了,我得馬上告訴朝光,讓他趕緊斷了跟淮南的聯系,別再做什麼牆頭草了,這是掉腦袋的事情。”可由於人太激動,驚起時不小心崴了腳。

一旁的仵作見大人如此恐慌,趕緊扶著人問:“大人您慌什麼,不管是誰坐上那九五之尊的位置,您也能全身而退。”

看著心腹,馮德芝急促道:“你不懂,朝中所有人包括陛下都知道淮南會造反,但不知道什麼時候反,可從剛才小郡王的警告來看,他對京畿之事瞭如指掌,你猜這些事情,他一個在西北做了十幾年玄鴞軍統帥的人是怎麼知道的?”

“大人的意思是...陛下授意。”

快速過了一遍朝中局勢,馮德芝拍了拍椅子道:“所有人都說鎮北王世子是天上的鶴,最有仁君之象,若他為太子繼位定是明君。而且世子在北境軍將領中有威望,又秘密統領著錦衣衛跟羽林軍,是陛下最屬意的太子人選,可據我的觀察,陛下真正屬意的太子之人,應該小郡王!”

聽到這,仵作整個人十分費解:“若是陛下真屬意小郡王為太子,又怎麼會把他晾在西北十幾年。西北是比北境更難啃的骨頭,戎狄和月乘人跟大虞是死敵,稍有不慎就是暗殺掉腦袋的事情,小郡王在西北一待就是十幾年,這分明是陛下有意把他驅除權力中心,讓他做個只會打仗的莽夫,給世子讓位。”

越想就越覺得不可能,他又肯定道,“再說陛下把小郡王召回京後,動不動就禁足,解除禁足又讓他跟淮南打交道,把他置於危險之地,反觀世子,不僅穩坐釣魚臺,甚至還得了禁軍這個助力,這怎麼看世子才是最有可能成為太子的人。”

陛下與鎮北王是一母同胞的雙生子,陛下無子,只能過繼諸侯之子為太子,並且陛下在朝中數次透露出,要立鎮北王世子為太子,潛移默化之下,所有人都以為,智勇雙全的鎮北王世子最可能成為太子。

太子之位看似明朗,但馮德芝不這麼認為,冷笑道:“你覺得從剛才小郡王的行為語氣來看,他像是什麼都不知道的人嗎?我們恐怕都被陛下矇蔽了。”

“大人的意思是,陛下從頭到尾要立的太子之人,是小郡王。”

“三萬玄鴞鐵騎只聽一人指揮,回京不到一年便知道朝中所有大小事,與淮南的較量中,每一次都直中要害,你自己想想,淮南在京畿的謀劃是不是被小郡王砍了大半,並且三萬玄鴞鐵騎,十三萬西北大軍以及十七萬北境軍都歸鎮北王一家,有錢怕有權,有權更怕手裡有兵,所以你猜淮南的勝算大不大。”

淮南有權有錢,但沒有兵,想到這不得不佩服太祖皇帝的深謀遠慮,他看得比所有人都長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