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不信!不然你家怎麼有銀子送崔二郎去書院讀書。”,餘貴家的語氣一下激動起來,過了會許是覺得不合適,她又緩了語氣。

“桃子啊,大家都是鄉裡鄉親的,也沒人會說你甚麼,怎麼賺了大錢還這麼藏藏掖掖的,對村裡人都防備著,像是生怕我們會偷學了你那繅絲手藝似的。”

早晨的田壟來來往往著一些背鋤頭下地幹活的人,也有許多戶蠶農,面上雖沒說甚,卻個個側著耳朵過來聽。

“貴嬸子這說的甚酸話,村裡叔嬸們都是看著我長大的,且個個都有著骨氣,哪裡就會覬覦我一個孤女賴以生存的手藝了呢。”,餘晚桃揚唇輕笑,笑容真誠。

她幽幽覷了一眼餘貴家的:“嬸子家裡可是還租著我家的桑地呢,各家各戶養蠶也都是我指點的,怎麼這會說起我的不是來,就給忘了?”

餘貴家的面色有些羞惱,漲紅著臉道:“你給我們牽線的錦莊,只讓我們去賣三十五文一斤的蠶繭,自己卻偷偷制蠶絲去賣,這不就是自私嘛。”

“嬸子也可以自己繅蠶絲去賣呀,誰阻止你了?”

“我——”,餘貴家的憋著一口氣,又不敢徹底撕破臉,忍得整個五官都有些扭曲。

人心果然是最不能考驗的。

餘晚桃失了耐心,越過她往桑園去。

只是這事在村裡傳開不過一日,就有好些蠶農拐彎抹角地過來打探訊息,餘晚桃煩得緊,想閉門謝客卻總有人來敲門。

臨近傍晚時,餘村長過來了。

“桃子啊,村裡議論的這個事,究竟是真是假?”

“村長既然過來問了,心中應已有數了才是,怎還來問我。”

餘村長語氣沉重:“當時村裡人被千絲坊集體壓價,是你去和錦莊牽線,才達成的合作,如今村裡人都知道了你私底下自己繅蠶絲去賣,發了財,他們心裡會有些怨言也是正常的,你別同他們計較。”

“畢竟若是村裡都有了這門繅絲手藝,那每批蠶的利潤就會翻許多倍,日子也會好過許多,你……實在不該藏私。”

這冠冕堂皇的話聽得刺耳,餘晚桃心裡窩火:“若沒有我,他們連蠶繭都賣不出去。”

“理是這麼個理,但是——”

“村長這是在逼我交出繅絲法子嗎?”

餘晚桃此刻已然沒了好臉,她冷聲道:“這是我自己的法子,於情於理,交不交出去都在我。”

“這本不是甚麼大事,我將這門繅絲手藝教給村裡人,大家一起致富也挺好,可如今是甚麼意思?我守著自己的手藝,便是天大錯了?都這樣來逼我,譴我的不是。”

“村長去問問別個人家,那些豆腐坊的,賣包子的,木匠鋪的,你讓他們把自己的手藝交出去,好叫村裡人一起掙錢,他們可願意?”

餘村長被說得啞口無言,也有著羞愧,自己確實含了私心,眼前擺著一條發財路子,不論是誰都會生些心思。

“爹!”

林小秋夫婦緊趕慢趕過來了,見院裡氣氛緊張,林小秋讓自家男人去勸勸公公,自己三兩步過去把手放在餘晚桃的肩膀上,寬慰她。

“桃子,實在是村裡那些人個個都登門來,央著公公出這個頭,他也是為難。你莫氣壞了自個身子,也別聽村裡那些黑心窩的話,只當狗叫就是。”

餘晚桃躥起的脾氣被她逗沒了,笑道:“那咱村這狗可真是多,還都是養不熟的。”

“就是,養不熟的玩意,遲早下鍋燉了。”

林小秋護著自己,餘晚桃也不好再叫餘村長下不來臺,她緩了語氣道:“村長,誰若覺得我藏私,騙了他的,只管讓人上門來尋我,報上名,我去同錦莊的東家說解除合作,至於繅絲一事,各憑本事。”

“沒那手藝,就別眼紅我賺錢,這話請轉告他們。”

送走了餘村長一家,餘晚桃便將院門鎖上了。

小細柳一直在灶房裡沒敢出來,這會人走了,才端著菜出來擺桌,自己捅了恁大的簍子,就算桃子不計較,這心裡也過意不去。

“眼下村裡人都對你有了意見,指不定會使些下作絆子,往後在村裡可怎麼辦?”

“盡管使來便是。”餘晚桃面色微冷,給自己舀了碗飯:“這朝若乖乖把繅絲手藝教出去,只怕他們都要以為我是個好拿捏的了。”

她夾了一筷子燉得軟乎的茄子條,“明兒你去縣裡,大大方方的,就以我要教她手藝的名頭把窈兒請來家裡住幾日。”

小細柳心裡一抖,這不是明著打村裡人的臉嘛。

“這成嗎?”

“自然成,就是要叫他們看看,我的手藝想教誰便教誰,由著我自己來,誰也強迫不得,愈是打上門來試圖用些淺薄情分拿捏我的,我愈是看不上。”

餘晚桃心裡團著一股鬱氣,偏就不想如他們的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