薺菜餃子

“李鐵牛你又在這大白天的打媳婦,還追到田裡來,要嚇著我踩壞了人家的秧苗,看我不找你賠錢!”

李鐵牛虎背熊腰,面相兇悍,他一把拽過趴在田壟上的女人,扯著頭發跟個物件似的提起來,對林小秋嬉皮笑臉道:“都怪這娼貨太能跑哩,聽到沒有!要嚇著村長兒媳婦人可要找我賠錢呢,”,他一巴掌扇到女人臉上。

女人蓬頭垢面,被抓到後也不掙紮了,任李鐵牛折騰,她半張臉腫了起來,灰色的眼珠子瞪得大大的,像是沒有生氣的木偶人。

林小秋不想跟這狗癩子扯皮,拉著餘晚桃就朝另一條田壟繞走了,“這李癩子天天打媳婦,小細柳總有一天得被他打死了。”

餘晚桃垂眸沉默,她在陳家時就聽過一些八卦,李鐵牛是李氏孃家哥哥,從小鬥雞摸狗,長大酗酒好賭,是村裡出了名的狗癩子,成年後官配到一名慈濟堂的孤女做媳婦,就是小細柳。

慈濟堂是官府出資創辦的,著幼養無親故的孤女,待到及笄後就會分配出去,有的自降樂籍去了官樂坊,也有的被分配到各府邸後院當婢女,或通房侍妾,再者一些則由官府配給成年後娶不到媳婦的寡漢。

小細柳到了李家後沒過過一天安生日子,不僅要面對李鐵牛的打罵,還要受頭李氏和李寡婦是親母女,磋磨人的本事簡直一脈相承。

別過了林小秋,餘晚桃去山腳下摘了些野薺菜,想著回去包頓薺菜餃子吃。

到家時日頭已經起來了,她往後院去,見崔玉棠把地翻得差不多了,便把人喊到了屋簷下:“這麼大日頭也不知道歇歇,快去喝點水,剩下的我來弄就行。”

崔玉棠臉頰被曬得紅彤彤的,汗珠子顆顆往衣襟裡墜,他搖搖頭說:“我幫你種菜。”

“歇著吧,用不著你。”

種菜費不了些許力氣,把翻過的地鋪平,碾碎大塊的土頭,撿走草根,然後挖一排排規整直順的溝渠出來,買來的菜種分別撒進去,茄子苗則直接種。

餘晚桃動作利索熟練,從水井裡搖了兩桶水上來鋪灑均勻便算弄好了,其實茄子苗應該漚點肥料進去會長得更好,不過現在條件有限,也只能如此了。

五月份野薺菜不夠水嫩了,不過對於兩天只吃了幾張烙餅的人來說,一頓野薺菜餃子已經是非常美味了。

“得打一套木桌椅子才行。”餘晚桃喝了口寡白的餃子湯,同崔玉棠說起自己的計劃:“明天進山看能不能找著些山貨去賣,等安定下來後我想拿回爹孃的桑蠶園,桑蠶園是爹孃一輩子的心血,不能讓舅母他們糟蹋了。”

崔玉棠點頭:“都聽你的。”,他放了碗,把手上纏的布扯開,掌心被磨得發紅,指骨下面冒了水泡,又被布條纏著壓破了,粉色的皮肉外露著。

這一雙指骨分明的手很漂亮,像瑩潤通透的白玉,餘晚桃收回目光:“如果真的能拿回桑蠶園,到時養蠶做營生我有信心能把日子過好,娘說你從小聰慧,如今好不容易恢複了神智,合該去書院求學,考取功名。”

“要是能得個秀才功名,那家裡就不用繳稅了,能省不少銀子。”

“娘他們能活著到西北嗎?”,崔玉棠神情有些哀傷。

餘晚桃頓了頓。

那天晚上在崔府,從兩個神秘人的對話得知,抄家背後似是牽扯到了什麼隱秘,估計崔家人活不了。

“別想這些了,二郎,娘希望我們過得好,不要辜負了她的期許。”,餘晚桃定定望著他,目光堅毅,充滿了對未來規劃的躍躍欲試,眼中沒有一絲迷茫。

她也僅僅十六歲,比自己還小兩歲,瘦瘦的肩膀就已經抗起了這個家。

崔玉棠愧疚地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緒,不再哀愁多思,開始認真去思考自己接下來要做的事。

——

大桑村背靠延綿數千裡的青山,群峰起伏迎合著當地的丘陵地貌,山不高但林子深,猛獸多,除了獵戶,村民們都不會冒著危險進深山,平時挖野菜找山貨都是在外圍。

知道餘晚桃要進山,丁嬸一早就過來了,說她家男人正打算上山打獵,讓兩人跟著進山,山裡野獸多,和熟悉地形的獵戶一起走能安全些。

獵戶餘天慶是要進深山的,到了山林內圍他就自己走進去了。

餘晚桃和崔玉棠沿著小路往上走,周圍鳥雀嘰喳叫著,綠意盎然蔥蔥鬱郁,斑駁太陽光影碎碎落在林間,途徑一條山溪,餘晚桃猛地停住腳步,“這溪裡的魚真大,沒準今天能吃一頓魚肉呢。”

“我來抓。”,崔玉棠放下背簍從裡拿出柴刀,去附近削了一根尖木過來,“以前大哥帶我去莊子裡摸魚,我力氣大準頭好,一紮一個準。”

“二郎這麼厲害。”餘晚桃不吝嗇誇獎,她湊近溪邊,脫了布鞋,赤腳伸進溪水裡,冰涼的溪水凍得她一激靈,往水裡尋摸著,還能摸到一些小螺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