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不能。”

曲山南聲音沉重:“無數學子滿懷抱負奔赴科舉之途,為跨越階層者比比皆是,一心為民者如東珠難覓。”

崔玉棠捏著書卷,語氣裡帶著困惑:“為官當如梅老,可為梅老者多不得所終,我讀書以其為楷模,卻不想步其之路。”

“我讀書科舉的初心,是為家人,不為百姓,我並非老師所言的‘東珠。’老師為何選擇我?”

曲山南道:“百姓為家,家亦為百姓。你一心科舉前程,為家人謀權謀地位的同時,也在託舉著無數因你而改變生活的百姓。”

“遠的不說,且說你是自容縣大桑村考出來的秀才郎君,是否連帶了大桑村的村民們受人尊敬,免賦稅的名額是否惠及村民?一個出過秀才的村子,男女婚嫁是否更受人看重?”

崔玉棠恍然明悟。

他拱手作揖,真誠道:“是學生一葉障目了,多謝老師解惑。”

曲山南揮手:“你既有此感言,回去便寫一篇文章,明日交過來。”

“是。”

馬車緩緩前行,駛過府城最為繁華的東大街,曲山南敲敲車壁,說,“就在這停吧。”

馬車停了下來。

崔玉棠握著木傘擋住簌簌的雪花,一路前行,將曲山南送至曲府,轉身回去時卻與一男子擦肩而過。

須臾身後傳來一道聲音。

那是曲山南訓斥人的怒聲,半響崔玉棠聽聞那男子哀求似的喚了他老師一聲爺爺。

他回頭,不期然撞上一雙帶著探究的眼睛。

崔玉棠淡然錯開視線,上了馬車。

回到家時,一踏入屋子,暖意融融,將滿身的風霜雨雪擋在外面,崔玉棠將大氅掛好,移步去偏堂。

偏堂裡已經燒起了鍋子,熱氣蒸騰咕嚕咕嚕冒著泡,裡頭燉得軟呼的羊肉翻滾著,桌邊還圍疊著許多盞配菜。

“快過來吃晚膳。”,餘晚桃笑盈盈地給他舀了一碗羊肉湯,說:“早上剛買的羊肉,燉了一下午呢,這會湯是最濃鮮的。”

崔玉棠喝一口羊肉湯,從喉嚨順著暖到了肺腑,他輕笑道:“想必羊肉賣得正,倒是沒有那股子腥臊味。”

“都是農戶裡自家的,喂養得好。”,窈兒捏著鼻子說:“我去了一遭牲畜行,見好些屠戶都是直接拖的死物出來宰殺,這時節裡忒不新鮮。”

餘晚桃給鍋子裡添了一些正切好的芋片,聞言便道:“下雪了去鄉下收牲畜也麻煩,那些屠戶肯定是為了省時間一趟收的,殺了拿雪埋著,左右天氣也不會壞。”

“我看莊子裡還有不少空地,明年不如自家裡養些雞鴨,省得吃那不新鮮的,遭壞自個肚子。”

窈兒說著話,將偏堂遮擋風雪的竹簾子放了下來,屋內炭火盆加滿。

外頭風雪簌簌,屋內一家人圍著桌坐下吃鍋子,再沒有比這更安逸的生活了。

用完晚膳,外面天色已暗。

餘晚桃提了燈籠,照著漆黑的迴廊,崔玉棠給她把熱水提到屋裡,在屏風後面支了浴桶,邊上燒著一盆正旺的炭火。

“房裡燒著地暖,這炭火端去書房吧。”,餘晚桃摸摸書生因為用力而鼓起的手臂肌肉,隔著不算厚的一層袍袖,能清晰地感受到肌肉裡青筋的跳動。

她捏了一下,又捏了一下。

崔玉棠挑眉看她。

餘晚桃一臉認真道:“都說貓冬容易長肉,我怎麼瞧著你精瘦了些,莫不是讀書太辛苦了?”

崔玉棠聞言失笑,他無奈道:“天再冷書院裡也有騎射課,每日都得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