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去喊陳文祖久未回來,餘天慶便自己尋著路往青山書院去,這一去,又是許久。

戍時末,兩人才回到醫館裡來。

李氏失了魂似的,眼睛紅腫得厲害,一看便是知曉了陳老根的情況,哭過許久了的,她楞楞坐到床板邊去,沉默著給陳老根掖緊了棉被。

陳老根面色慘白,仍未有要醒的跡象。

餘天慶打了一碗肉糟子飯回來,他輕聲將餘晚桃喚出去:“這一天都守在這,你也累了,我給你打了碗飯回來,快趁著熱吃。”

餘晚桃實在沒胃口,可也應了話,支了塊木板過來,蹲著吃,她轉頭看了一眼小隔間,眉心蹙起:“陳文祖怎麼回事?”

“人是見到了,但喊不來,說書院裡正值年底歲考,這成績關乎著明年縣試。你表嫂倒是知曉了這事,說明早就過來探望,這會太晚,不好出門。”

外邊天都黑沉了,醫館靜幽幽的,只有幾根燭火昏昏點著。

餘晚桃吃了飯,起身道:“今兒一整天得虧慶叔幫忙奔波了,眼下天也晚了,您先去附近客棧落一宿吧,這醫館裡甚都沒有,我還得跑鋪子裡一趟,拾些被褥厚衣來。”

“縣裡夜間酒蒙子多,哪能讓你一個小娘子獨自出去,我同你一道把東西取回來,再去客棧。”

餘晚桃應了一聲。

兩人趕著馬車去,快去快回。

東西拿過來後,餘天慶順道駕著馬車去客棧那頭了。

醫館裡只剩下餘晚桃和李氏,她二人向來不對付,如今自然也沒甚溫情訴。

餘晚桃在床板邊搭了個簡易的床,疲憊地捏了捏山根,輕聲道:“我先睡會,下半夜換我來守。”

說罷便闔上眼,繃了一天的弦總算能鬆懈下來,好生歇息一陣。

李氏死死盯著她,咬著牙也不知與誰較勁,最後視線落在生死不知的陳老根身上,那口氣卻是一下子洩了,撒了半輩子的潑,這一刻卻有滔天的悔恨情緒湧上來。

下半夜,李氏非要自己守著人,不肯去睡。

餘晚桃無從得知她枯坐一宿不肯睡覺,心裡頭究竟在想什麼。

翌日醒來時,床板上昏迷了一夜的人終於醒了過來,李氏端著碗熱水,蹲在床板邊喂他喝水。

餘晚桃快速去醫館後頭洗漱了一下,把床鋪被褥收起來,拿了昨兒開的藥在爐子裡煎。

等藥煎好了端過去,陳老根眼見的恢複了一些精神,能吃下小半碗米湯。

“舅舅,喝藥了。”

陳老根臉色很差,慘白脫皮的嘴唇剛教熱水潤了潤,灰濛濛的眼珠子有這些生氣,他張著嘴巴無聲啊了幾下。

李氏偏頭擦了眼淚,才輕輕幫他順著胸口。

“桃……”

陳老根嘶啞的喉嚨裡冒出微弱的聲音,聽得不真切,李氏從餘晚桃手裡拿過藥碗,瞪著他罵:“老孃守了你一夜,你醒來就找外甥女,我嫁給你這麼多年,在你心裡是沒落著一點好,沒良心的畜生。”

“嗬……嗬……”,陳老根掙紮著想要坐起來,結果卻發現下半身毫無知覺,他一下抓著李氏的手,著急地張著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