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處斜坡,景兒正好,能看到底下擁擁洋洋的學子和姑娘們,瞧這熱鬧架勢,報名比試的人是真不少。

崔成道往爐裡加了幾個炭,鋪上鐵網盤,將幾顆黃橙橙的金桔夾到鐵網盤上,慢慢炙烤著,順道給自己倒了一杯溫得正好的李子酒。

“朝中女官制自先皇女攝政時期起便提出來了,至今五十多年,才得以踐行,只是仍舊不能如科舉制度一般完整施行,選人多傾向於京都高官女子,其中條條道道也不少。”

崔成道籲嘆一聲:“我觀本縣女子,多有膽識與學識過人之處,如此鬧一鬧互相辯辯也好,總不能似其他州府那般對立著來,與朝廷大勢背道而馳。”

朝廷近幾年,確有扶持女官的律令頒布出來,女子多居於朝堂,而話語權的提升,意味著她們將不再是男子後宅的附庸,逐漸走出後宅,活躍在各行業中。

陳攸林一語戳穿他:“我看你是瞧著自己學生的娘子有趣,想逗一逗罷。”

“這話若教旁人聽了去你是要毀我半輩子清譽,你這老東西。”,崔成道下顎須子抖動,佯裝怒喝他。

陳攸林懶得看他,只道:“那小娘子是個能言善辯的,嘴皮子厲害得緊,而二郎這性子又太過於內斂,倒是互補了。”

“你說這次比試,誰能奪得彩頭?”,崔成道笑得老奸巨猾。

陳攸林掀眉掃他一眼,兀自端盞吃酒,下邊比試者眾多,誰能奪魁倒真是一時難猜。

這邊說著話,那處比試的名單核下,寬闊的園子裡驀地安靜下來,錯落的桌案有紙張簌簌之聲,也有低語研墨之音,主場以男子居多,但也有許多姑娘家,不甘於落後,認真研起題來。

而側餘晚桃和崔玉棠,兩人並排坐著,各執一細毫,擰著眉頭認真思考。

崔玉棠研好墨,往餘晚桃那處遞過去,卻叫餘晚桃心生警惕,猛一下把落了筆的地方蓋住,這原是本能産生的動作,卻教崔玉棠傷了心。

他抿著唇,眉眼耷拉著:“如何這般防備著,我又不會抄你的,只是給你研好墨了而已。”

“……”

餘晚桃心虛不已,作為優等生,考試時旁邊坐著人,她這也是本能驅使的反射性動作。

“二郎有心了,我是看邊上有旁些不識趣的書生瞧過來才蓋上的。”,她拍了拍對方的手背,哄他:“我們是甚麼關系,哪裡還需要防備著,二郎可莫要亂想。”

崔玉棠勉強信了,重新揚起笑:“那是要警惕著旁些不識趣的書生,你若想好了就落筆吧,我替你看著,決計不教旁人偷看了去。”

“嗯嗯,二郎真好,你再給我講講那位梅老的生平吧。”

某位姓譚的,旁些不識趣的書生靜靜聽了那夫妻兩人的對話,心裡慪得險些一口血吐出來,這夫妻倆當真是不要臉皮子的!

隨著日晷的銅針一點點往前推,伏案之人漸少,直至最後一鐘鼓敲下,時辰截止,園裡書童們一一過來收畫作,收完了,此處參加比試的人還不能動。

畫作被掛至另一園子,由未參加比試的人選出最好的十幅畫,餘下便得經青山書院幾位夫子掌眼,選出經議一致的頭名。

第一輪初選止,參加比試的人可以前去觀畫,一幫子人鬨然趕去,將那園裡擠得滿滿當當,頗有一種科考出榜時的緊張氛圍。

入選第二輪的畫作已被高高懸掛在園內,致使在後方擠不進來的人,也能清晰地看到投選結果。

“我落選了,這些天殺的丹青聖手!”

“梅老經帖註定與我無緣啊。”

“唉……觀這幾幅孤梅畫,著實傳神,在下輸得心服口服矣。”

“到底是哪幾位入選了啊!何不站出來讓諸位一觀?”

人群嘩然,有幾位書生擠到前面去,面露驚喜,大呼著入選了,結果被一幫子人圍起來,群起而攻之,好一通洩憤。

園裡吵吵嚷嚷的,人群外的餘晚桃抱臂倚靠在梅樹下,側頭笑著問窈兒:“你可有投喜歡的畫作?”

窈兒仰著頸去瞧那處,“我不大會賞畫,只第一眼瞧著喜歡便投了,晚桃姐姐,你的畫作一定在那十幅之內吧。”

她篤定說:“平時你畫與我練習的那些各種簪花圖,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就像從樹上拓下來的一般,傳神精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