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能見到一些穿著儒袍的外地人進京了,想來與他一樣,都是提早趕到這邊,適應一下後再去參加考試。同是趕考的學子,有的人身上穿著嶄新的棉襖,有的人身上只是被漿洗到發白的衣裳。

徐京墨打理好自己,才約了左言和杜領航出來。兩位好友在京都幾年,人的氣質都變了不少,就連以往有些急脾氣的杜領航都顯得沉穩了許多。

“子期,就等你了。”三個好友總算能齊聚京都了。

“你們倒是對我有信心,說的好像我這次必中一樣。”

杜領航將手中的酒一飲而盡,“若非那些某明奇妙的原因,你四年前就該參加會試,四年後再參加豈有不中的道理。”

這幾年大家其實都不好過,他和左言在京都任職,但是齊武帝昏聵,朝臣好多都忙著結黨營私,他們這些官場新人,無論做什麼,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不小心就招惹到了誰。

官場不易,他們倆還都是有人人護著的,那些沒有根基的行人,才是真的如履薄冰。

徐京墨看不過杜領航那副喪氣的樣子,“杜家算是毀在他們自己手上了,你姐姐也自由了,你怎麼還這幅樣子?”

陳啟查實威武伯、杜指揮同知都參與了私自擷取稅銀之事,威武伯倒是硬氣,為了保住孫兒,自己寫下一封血書後便自盡而死。他留下的血書是替兒子休妻,自此以後杜家姐姐都是自由身了。

齊承帝剛即位也不打算,不欲牽連婦人和幼童,看著在朝堂上哭的一把眼淚的杜領航,也就同意不再追究此事。

杜領航算是如願以償,但是長久以來的目標一下實現了,整個人反倒有些空嘮嘮的,“我也不知道,就是突然提不起勁兒。他欺辱我母親,如今得個身敗名裂的下場,我自是痛快的。我那小侄子已經開蒙了,以後也是要走科舉的路,姐姐今後的日子都會好的。”

杜領興本就是個白身,還犯了錯,這次數罪並罰直接判了斬首;杜家其他人全部被流放。曾經,他一直活在他們的陰影下,十年後,他過得越來越好,娶了恩施的嫡女,在京都任官,而他們身敗名裂,失去了一切。

徐京墨知道他這是因為一下沒了目標,“仲達兄,你也該開啟自己新的人生了。無論是仕途或者是家庭,你總能找到一個努力的方向的。”

杜領航點點頭,他要好好想想再說。“老師給我說了些事情,我覺得你們還是有必要了解一下。”

三皇子的貪墨、謀反之事證據確鑿,但是這事並沒有結束。新皇登基,總不好立馬把老臣殺個幹淨,但是那些或多或少參與了的人肯定都是要被換掉的。會有一堆空出來的位置,能不能抓住機會才是關鍵。

有些太過機密的事情陳啟也沒有告訴杜領航,只是喊他好好表現。需知這樣的情況,越級晉升的機會是有很多的,若是錯過了,以後依舊只能按部就班的晉升。

左言問他,“聽說陳大人也要高升了?”

“是有機會,新皇重視能臣,這次科舉以後,不少位置會有變動。”不過升職沒下,一切都可能有變數。

“子期這是秦學士過往的一些文章,他本就是一甲出身,學識淵博,五經皆通。”

每次考官定下後,他過往的文章就會一紙難求,左言送的這本文集現在有銀子都買不到的。

“多謝士衡兄。我在臨安曾與秦大人有過一面之緣,若是秦閣老致仕,他的位置恐怕遠不至於此。”徐京墨對秦卓軒的感官非常好,不是那種只會掉書袋的官員,他雖然是在翰林院任職,但是明顯對民生有真知灼見,許是家學淵源吧。

說起來,左言如今可是皇親國戚,他的嫡長姐是齊承帝的妃子,怪不得文信侯會將嫡女嫁給他,這都是沖著齊承帝去的。也不知道他們這些世家是怎麼搭的線,藉著姻親關系都成皇帝的人。

九皇子能登基絕非偶然,朝中多少的人都是他的人,能得到這些人的擁戴可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成的。尤其是那些關鍵的位置,徐京墨甚至懷疑是九皇子將他們推到那些位置上的。

徐京墨雖然只是個舉人,但是關注他的可不再少數,齊承帝都在關注他,“浩然,你那侄子可是到京都了,你都不請人到家裡來嗎?”

“我見了他,無論他是不是真才實學,最後考中都會被人說成是因為我的關系。”所以,考完之前,他絕不會見他的。

齊承帝對徐京墨挺感興趣的,他讓人找了他之前的文章來看,是個無視的人,學識也紮實。“你倒是耐得住性子,人都到跟前了,也能忍住。”

“他吃了不少苦,我又何必再給他添些麻煩呢。”徐天賜最想見的是姐姐,可惜她沒有一道過來。他想到宣平侯,眼裡狠色一閃而過,這種人遲早要付出代價。

君臣兩個你一言我一語的,其實還是為了這吏制的事情。藉著三皇子貪墨案,必要清理掉那些蛀蟲。但是這冗餘的官員,暫時恐怕還是無解。

秦閣老這些日子一直忙公務,齊承帝念他年邁,今日放他早些回家休息。

這新帝和齊武帝的風格截然相反,新帝看重實務,對那些規矩或是贊揚全然不在意。秦閣老覺得忙完手上的事,他也就能功成身退了,把兒子叫到書房來,看他一臉喜色,“你是遇到什麼好事兒了嗎?”

“父親,可還記得我去臨安當主考官的事情。”

“你是說那幾份言之有物的卷子?那些考生全都下場了不成。”

秦卓軒笑著搖頭,“他們一個都沒來,不過他們的老師來了。”

秦閣老也反應過來了,“徐京墨?”

“是他。這人來了京都,只和兩個好友小聚了一次,之後一直閉門讀書,有人送了貼子給他,也不見他應邀。”秦卓軒不覺得這是不合群,反而覺得這人穩重,每逢會試,總有不少人喜歡藉著詩會揚名,希望這名聲能幫他們在會試多加幾分,可惜詩詞一道與治國一道相差甚遠。

“能教出那樣的學生,他自是不差的。你這是想要與他結交一二?”秦閣老已經準備退下,他退下,兒子才能更進一步,這朝堂之上,還是需要有人攜手並進才好前行。

徐京墨是徐天賜唯一的侄兒,徐家如今只剩他們二人,就算徐京墨是個廢物,徐天賜也必然會護著他,何況徐京墨是有才學的人。徐天賜是齊承帝的伴讀,又有著從龍之功,君臣二人情誼非同一般,徐家平反也是早晚的事情,和徐京墨交好,就是和徐天賜交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