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是仁善的,君主也是仁善的,所以君主要從仁心出發、行仁政。這一系列的觀點,到了最後,其實是要求為政者將道德自覺貫徹落實於“仁政”。

這其實有些許的理想化,因為人生來仁善,所以君主也是仁善的,仁善的君主自然應該推行仁政。在這樣的邏輯下,實行仁政的前提在於為政者的主觀意願。

徐京墨反問道,“人若生而為善,緣何會有刑罰?文帝廢除刑罰,此為仁善之舉,有為何不得民心,甚至引起民變?”

“德治並非只有君主一人可行,孟子在《離婁上》中提到天子不仁,不保四海;諸侯不仁,不保社稷;卿大夫不仁,不保宗廟;士庶人不仁,不保四體。”

孟子強調的是在上位者還是在下位者,都必須遵循仁治,否則將會國家不保、性命不保。文帝之舉看似仁政,但並不是真正的仁政,因為他沒有“以德服人”。

陸鵬程的觀點就是,性本善、德治與仁政。

徐京墨並不認為德治是一個絕對有效的方法,因為德治對應的只能是性本善,但是性本善本身就是不存在的。“吾等可將仁善當做大米,人的本性就視之為長出大米的禾苗。禾苗可以長出大米,但是禾苗本身不是大米。”董仲舒的觀點)

換而言之,人可以生出仁善之心,但是不是說人就是仁善的。

“正因為人出生時沒有善惡之分,所以要靠後天的教育去塑造他們的本性。墨子有雲:有力者疾以助人,有財者勉以分人,有道者勸以教人。”

墨子的思想基礎是兼愛,但是這不是今日徐京墨要說的主題,他要說的是墨子的教育理念。去推行教育,教化於民,讓人知道善惡、是非、對錯。

“透過教育使天下人知道禮、義、仁、善,這還不夠。知行合一,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到的,所以還需要一些外在的輔助力量來完善。”

所謂的輔助力量就是法治。徐京墨引用的是《冠子·度一》中的“守一而制萬物者,法也。”

這句話意思是,法律是統制萬物的根本法則,只有堅持法治,才能有效地管理國家和社會。

文帝聽信仁善之言,認為人皆為善,不應該用刑罰去處置本性為善的人,隨即廢除了所有的刑罰。對待犯罪犯錯的人,也只有口頭教育。然惡人不會因為被人說教幾句就變成好人,相反因為沒有懲罰,他們作起惡來會更加肆無忌憚。

故而廢除刑罰之後,社會就變得越加混亂。若是依法而行,就不會出這樣的問題。

徐京墨如今不過只有十歲,這番論述卻邏輯嚴密,環環相扣,無論最後結果如何,他的學識已經被在場的學子所認可了。不知是何人帶頭,那掌聲一經響起,久久不絕。

他的觀點並非是完全遵照荀子的思想,而是認為德治與法治需的要結合。因為一味言法,那麼何人立法、何人執法、何人守法,最終的原點還是回到“人”,“尚賢”才是核心。

第三場的比試沒有分勝負,因為各自言之有理。但是不少人心中是偏向于徐京墨的,只是孟子的仁政說乃是當今的執政理念,所以無人敢說這個觀點的不是。

雖然這約戰沒有分出什麼勝負,但是兩所書院都贏的了百姓的認可,這才是讀書人,這才是做學問。

正準備離去的徐京墨被陸鵬程喊住,“徐兄,可否借一步說話?”

徐京墨不明所以,但是還是跟著他去到了一旁的角落裡。

“我一早就想見你一見,只是沒有合適的時機。”

徐京墨很確定自己與他並不相識,所以很納悶兒,“不知陸兄尋我何事。”

“只是幫某人帶句話,健在,好好活著、自有相見之日。”說完,陸鵬程就離開了。

他跑去府學浪費了好些時間,為的就是與徐京墨見上一面。他總算不負所託的將話傳到了,只是不知道來日他會怎麼對待那“背信棄義”的姐夫。

徐京墨幾乎是瞬間就猜到了是誰給他帶的話,他很想拉住陸鵬程仔細問上一問,但是他不能,但凡有一點異樣,就可能被暗處的人所察覺。

他說的對,要好好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