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京墨如今還沒有正式的老師,要南宮君燁說,他這老師最好是個朝臣,不是為了走捷徑。而是隻有這樣的人才能教他如何為官,很多有才華的人,考上了進士,卻一直鬱郁不得志,因為他們沒搞明白,這做官和做學問壓根兒不是一回事兒。

徐京墨垂下眼,平靜地微笑著說,“徐家之事未了,母親不願牽連旁人。”

這話其實是應下徐家與溫家有舊,但是徐娘子不欲連累故人,所以一直沒去主動聯系。南宮君燁也不強求,畢竟徐京墨即便不出仕也不影響什麼。

“伯父,這是小子整理的統計學和速算筆記,您看看可用否。”畢竟未婚,他也不好直接說是送給南宮雲辭的,所以就換了個說辭。

南宮君燁看他一眼,收下那本書,狀似不經意地問,“你還在抄書嗎?”

徐京墨聽他這麼問,自然知道他是已經知道了,“空閑時間,默了兩本論語,換點碎銀。”

“若我是你,不會浪費時間在這點碎銀身上。你也許會說,順便練字,但是崇山書院那麼多你沒讀過的書,隨便選了來抄寫都比默這爛熟於心的論語好。”

南宮君燁能理解徐家母子的想法,畢竟過往那些不愉快的經歷是沒法抹去的。讓他們全心全意地信任外人是一件很難的事情。但是即便如此,他並不贊成徐京墨去抄書,千百兩銀子,有時候很重要,有時候卻毫無價值。

看徐京墨沒有回話,他繼續說道,“設身處地而言,我能理解。我南宮家的賬房每月月錢從十兩到五十兩不等,你若心裡過意不去,可幫著辭姐兒盤盤賬。”

盤賬所得是勞動報酬,而非他南宮家的月銀,這樣是為了照顧徐京墨的自尊。其實之前給的聘禮,足有十萬兩白銀,但是這對母子不約而同的選了非必要不用。

“伯父,是我自誤了。”這道理不是徐京墨不懂,只是人有的時候就會這樣,無關對錯,只是想與不想。

回到家,徐京墨看著在忙活的母親,走過去幫忙,他不會調味,但是他還是有些力氣的,他來攪拌這餡料好叫母親輕鬆些。

徐子淩看出兒子有心事,她沒有問,而是等著兒子想好了再說。

沒讓她多等,徐京墨拉著她去了書房。將今日與南宮君燁的對話都告訴了母親,“母親,是兒子的錯。我以為我已經可以坦然面對一切,但是其實內心並沒有完全接受。”

曾經的他是高高在上的侯府公子,衣食無憂;即使離開侯府,他也是本朝年紀最小的秀才公。他是優秀的,但是他不是萬能的。如果繼續這樣下去,早晚有一天他會生了心魔、忘了本心。

他,徐京墨,外祖一家被陷害致死,在這世上僅剩下一個親舅舅;他,徐京墨,入贅天下第一茶商南宮家,官府文書已然簽訂,他的吃喝用度來自南宮家是天經地義的。

他想自己賺些銀錢,來證明自己不是吃軟飯的,但是這只是無聊自尊心作祟。說起來,能在臨安安家、能去崇山書院讀書,哪一件離得開南宮家。那十萬銀兩的聘禮,無論用不用,都是聘禮。

為什麼要讓母親辛苦,曾今的世家嫡女、侯府女主人,如今卻像村婦一般,為了一日三餐起早貪黑?他不僅蠢笨,更是不孝。

徐子淩看著哭成一團的兒子,也忍不住落淚。有自尊心的又何止兒子一人,她又何嘗不是,她不願意動那聘禮更是想著日後,若是兒子不願意入贅,至少這銀錢上,他們能做到不虧欠南宮家。

雖說這幾個月一來,對南宮家,她是一點毛病都挑不出來,但是為人母,永遠無條件的偏向自己的孩子。她可以吃苦、受累,可以背負忘恩負義的罵名,只要她的京墨好好的就好。

話說開了,母子二人的心結才算是解了。

徐京墨這人有些偏執,他雖然因為自己的自尊心作祟,有些別扭,但是從未想過要悔婚。南宮家是在他們最艱難的時候伸出了援手,甚至是承擔著不可預估的風險,義無反顧地助他。所以,徐京墨不會悔婚、絕對不會。

徐子淩就更簡單了,這世上唯二剩下讓她不顧一切的人,徐七郎、徐京墨,除了他們以外,她對一切都不在意。面子什麼,就更不重要了。

“傻孩子,你在書院就珍惜這樣的機會,好好讀書,爭取四年後的鄉試,一舉得中。那時的你才配的上南宮小姐。”

徐京墨剛哭完,有些不好意思,但是還是應下,“母親放心吧,兒子知道輕重。四年後的鄉試,我是無論如何都要拿下的。”

徐子淩的點心鋪子還會繼續開下去,左右她一個人在家也沒事,不如找點事來做。不過她同意再買個廚娘,以後交由她來做廚房那些活計,只要簽下賣身契,就不怕她洩露這些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