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雯雯忍不住轉頭回望。陸續有人踏著新結的冰魚貫而下,空中又開始飄起了雪。一陣風刮過,那些細碎的雪馬上被裹挾著揚了滿天,落上了她纖長的睫毛,也揚進了她的眼睛。

她半眯著眼看過去,被風捲起來的雪花好像織起了一張密不透風的大網。

宿舍在校園北面,他們要走上一段距離不短的道路。

他們路過了第二教學樓。有老師洪亮的聲音從教室裡傳過來。舒昌輕車熟路地介紹:“研究生開學早,已經上了一禮拜課。”

陸小執一咧嘴,“這大嗓門兒,津港話,講相聲出身的吧?大禮堂裡講話估計都得起來迴音,用不著喇叭。”

鄭雯雯被陸小執不加掩飾的、濃重的京城語調逗的一笑。她聽到那個中氣十足的聲音說:

“在《最藍的眼睛》中我們可以看到,在充斥文化霸權的西方社會中,主流社會透過政治、經濟、文化等權力機制的運作對黑人群體進行全方位的壓迫,使他們一步步失去生存空間,走向社會的邊緣地帶……”

走了好遠,這聲音才漸漸幾不可聞了。

鄭雯雯覺得自己還有許多需要學習的地方。在老家讀高中的時候,她已經把學校圖書館那幾十本書都讀了很多遍,可相比起複海大學的要求,這恐怕是遠遠不夠的。

比如,剛剛那位老師提到的書,她完全沒聽過。

《最藍的眼睛》。她把書名默默地記在心裡。

宿舍樓下。複海大學的宿舍樓都是六層,奶白色與磚紅色的色塊相間,整潔好看。

“你住哪一棟?”舒昌問。

“19樓。”鄭雯雯指了一指,做好了要拎著沉重的箱子上去的準備。

“幫你送上去吧。”舒昌主動把箱子提起來。他把手裡的帆布包順手掛在陸小執身上,輕巧地擺了擺手,“反正一個宿舍的,你順手幫我扔桌子上,行不?”

陸小執瞪他一眼,“我給你扔垃圾桶裡。”但還是背了兩只包遠去了。

舒昌幫鄭雯雯把行李送到五樓的宿舍裡。兩人間的宿舍,另一名來客還沒有出現。鄭雯雯慌忙道謝,幾乎呈現了一種連連躬身的狀態。屋子裡有暖氣,還算暖和,她脫去全副武裝,舒昌第一次看到她的短發和麵容:蒼白,瘦削,眉清目秀。

“你這麼瘦啊,在下面沒看出來。”他沖她笑笑,“不用謝,走啦,回見。”

舒昌一往外走,恰好有人往宿舍裡進,兩人撞個正著。他主動一側身把路讓開,還把門大開了讓那人進來,才轉身離開。

來人有著在鄭雯雯的老家被稱作“問題少女”的打扮。挑染成灰黃色的短發,誇張的金色耳環,漫不經心地含著一根棒棒糖。這個大冷天,她居然還可以從容地露出手踝和腳踝,不過顏色已經凍的略微發紅。

她瞟了鄭雯雯一眼,把行李推到桌子底下,雙肩包直接甩到床上。她拉開拉鏈,把書包頭朝下一倒,裡面的東西嘩啦啦掉出來。有筆,有本子,有零碎的化妝品,還有一大包剪開口的棒棒糖。棒棒糖的包裝上都是英文字母,看得出應該價格不菲。

“你好,我叫鄭雯雯。”

“問題少女”直起腰來,比鄭雯雯高出一個頭,目測起碼有一米七五。

“我是孟楠。叫我名字,叫我孟子都行。”

這是鄭雯雯第一次知道,孟子可以作為一個活人的代號存在。

孟楠拿了一隻棒棒糖晃了下,“吃麼?”

鄭雯雯其實是沒吃過的,但她總覺得吃別人的東西有那麼一點點不適應。她還是違心地擺擺手,“不了,謝謝你。”

孟楠沒強求,把棒棒糖隨手往床上一扔,然後饒有興趣地問她:“剛剛那位,男朋友?”

鄭雯雯連忙搖頭。“不是的,我們剛認識。”

孟楠若有所思地彎起嘴角笑笑,蹲下身來開始收拾行李。

鄭雯雯朝窗外看了過去。

天將黑了,黑色像孩子的瞳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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