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獄的大門重重落下,周霖呼吸了一口外面的新鮮空氣,比裡面的要清新好多,他想,不過也可能只是心理作用。

外面的天氣和他想象的“晴空萬裡,陽光有些刺眼”不同,烏雲在天空頂端飄蕩,日光被遮住透不過來,給人一種“黑雲壓城城欲摧”的感覺,周霖大概記得,他十四歲進來的那天,也是這種天氣,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氣勢,沉重而壓抑,讓人透不過氣來。

十二年沒見過外面的天空了,周霖也不知道自己現在是怎麼個想法,他回頭看了一眼關了他十二年的監獄,像是告別一樣,然後頭也不回的走了,他這輩子都不想再進來了。

未來是迷茫的,就像此時的天氣一樣,讓周霖摸不清是會下雨還是一直陰天,又或者過一會兒會晴天。

天空下起瓢潑大雨的時候周霖還沒有目的的在街上走路,監獄的位置偏僻的很,鮮少有車從這裡經過,偶爾有那麼幾輛也是來接出獄的家人或者朋友的,而他,無親無故,什麼都沒有,又沒有錢,拎著被雨淋透的那幾件衣服形成的行李,連個避雨的地方都沒有。

落魄倒也算不上,在監獄裡什麼苦都吃過了,也不會因為這點雨就生病,況且就算他真的病了也沒人會照顧他,還是自己愛惜自己吧,畢竟要是想好好的活下去總要有一個好身體才行。

這條街道好長好長,周霖記得他進來的時候也是這樣,坐著車卻覺得怎麼也走不到盡頭,而到了盡頭,也就意味著他人生中最寶貴的年華要在這裡度過了,甚至可能無法活著出來,誰知道監獄的生活是什麼樣的呢,有沒有打架鬥毆之類的,他又沒有蹲過監獄。十二年前的周霖這樣想,但是現在他蹲過監獄了,也活著出來了,盡管打架鬥毆什麼的常有,但好歹他活下來了不是麼,不像同牢房的那幾個,心理素質那麼差,竟然會選擇自殺,周霖都覺得看不起他們,雖然他覺得自己是五十步笑百步。

周霖出來的時間是在快中午,而他走完這條長長的街道已經到了下午一點多,這是他猜的。因為他沒有表。

雨還是沒有停,但是有了減小的趨勢,烏雲也漸漸的遮不住太陽,陽光偶爾會照射到周霖的身上,然而這點熱量對他身上的濕衣服來說不過相當於望梅止渴。

走出了這裡,周霖又迷茫了,他第一次走過這條路就是十二年前,現在過了這麼多年許多事情早就變得不一樣了,面對車水馬龍的街道他的身體竟然做出了退縮的動作。

這讓他很不滿,可是他又不太會看紅綠燈,因為他以前生活的小地方根本沒有紅綠燈這種東西,要不是因為殺人坐牢,他可能這輩子都不會踏入這麼繁華的城市。

也不知道老家怎麼樣了,會不會也被建設的這麼繁華美麗呢,盡管心裡這麼想著,但周霖一點回去的念頭都沒有。

原因有兩個,一是沒有路費,二是那裡已經沒有親人和朋友了,他本來也是孤兒,殺了養父養母和另外一個女人,這件事被爆出來後,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像是在看怪物,似乎是想不到他一個十四歲的小男孩怎麼會做出這麼殘忍的事。

就算回去了也沒人會把他認出來,剛才他就著路上的水泡看到了自己現在的樣子,頂著一個大光頭,穿著破舊的衣服和褲子,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麼好人,回去了說不定還會讓旁人嚴加防範。

不過也不一定,也許根本沒人會注意到他,他於天地之間不過是一粒塵埃,卑微的沒有人會注意到,卻都討厭。

不過還沒到老鼠過街人人喊打的狀態,那也不錯。當年那些鎮子裡的居民只是都躲著他,生怕他一不順心把他們也結果了,好像他是殺人狂魔似的。

周霖自嘲地笑笑,在那種小地方,他的行為可不就和殺人狂魔,變bian態差不多麼。

他被警察帶走的那天,鄰居們呼啦啦地出來看他被抓走,然後都不約而同的鬆了一口氣,好像他們的心腹大患終於被解決了一樣。

周霖被抓走的時候都沒有回頭看過一眼那個鎮子,也沒什麼值得留戀的,能看到的也是那些人懼怕又興奮的眼神,還有小孩子們有的不解有的害怕的臉龐。他想,為了不禍害別人,以後都不要回來這裡好了。

“嘿,你現在路邊想什麼呢,找死啊!找死別死在我車下,老子可不想賠錢!”一輛卡車司機大聲罵著,一看周霖就不是什麼好人,他在家裡受了氣,看什麼都不順心,罵了周霖心裡竟覺得出了幾口氣。

周霖搖搖頭,看著旁邊幾個過馬路的人,學著他們一起過去了。沒想到這種大城市的人竟然也這麼沒素質,還以為社會會變好呢。

周霖不餓,因為從監獄出來之前他知道自己肯定會很長時間吃不上飯,所以吃了好多。

沒辦法,沒錢嘛,能撐一會兒是一會兒,他總要為以後打算。

首先應該給自己找個工作,周霖想學門手藝,以後也好生存下去,他對生活質量沒什麼挑剔的,但起碼他能吃到飯穿上衣服。

不過這些都還遠著呢,他還是先去看看有沒有招人的工作。

他不像有的人,在監獄裡認識幾個比自己先出獄的朋友,出來後可以相互照應一下,他沒有,他沒有朋友。他認識的那幾個可以比他先出的都自殺了,唯一一個活著的還在監獄裡待著,而且和他關系也不好。

周霖沒有明確的目標要幹些什麼,他什麼都不會,進去的時候初中都沒畢業,估計只能先找一個出力氣的活,等攢了一些錢再尋別的出路。

他拎著那幾件濕的衣服晃悠到了晚上都沒找到能幹的活,要麼是工地不缺人了,要麼就是看了他的樣子再說不缺人了,看著他就好像在看賊一樣。

已經深夜了,周霖還沒有去處,只能在大街上晃蕩,他沒地方住,現在也有些餓了,還不知道明天會怎麼樣,周霖抱著胳膊在公園的長椅上躺著,他迷路了,這公園還是誤打誤撞找到的。

冷的睡不著,周霖忽然就想到了以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