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他認真的樣子真是性感到不行。】

因為暫時無法判斷是他殺，所以屍體還不能解剖，秦明只能和李大寶先檢查屍體表面。

“死者男性，從身份證日期來看是40歲，墜樓之前衣著整齊。體表除了墜落産生的傷口以外沒有明顯外傷，因為頭先著地死者面部已經無法辨認，目前還不能確定身份證上的人就是死者。採集血樣和組織標本，檢查一下死者血型看是不是本人，順便進行藥物試驗檢測死者生前有沒有服用藥物。”

秦明翻查了一下屍體，屍體因為高空墜落骨頭基本都碎裂了，整個屍體如同一個裝滿了七零八落雜物的皮囊，想辨認具體特徵就變得沒那麼容易。

“左手尾指有舊傷，傷口扭曲，但是根據呈現出來的狀態來看並不是這次墜落導致的。跟林濤說詢問家屬看此人手指有沒有受過傷。”秦明扭頭對正在記錄的李大寶說。

短暫的調查和拍照取證以後，秦明和李大寶回到了辦公室。秦明坐在椅子上後就一言不發，一動不動。李大寶與林濤聯系後本想找秦明說話，可是看著秦明明顯拒人於千裡之外的氣場還是摸了摸鼻子走回了自己的座位。秦明工作一向嚴謹，然而這次如此快速的檢查完屍體甚至沒有片刻的停留就走出驗屍房還是第一次。

林濤回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點以後，加班加點的排查和走訪家屬已經可以確認死者就是身份證上那個人。

“死者家裡經營生意，生意做得不小，但是最近資金鏈斷裂背負了龐大的債務，死者無力償還。根據家屬的證言死者從三個月前開始就魂不守舍，整日酗酒也不再去公司。後來有段時間經常出去，接著就開始服用藥物，我看了一下基本上都是鎮定精神和安眠類藥物，家屬懷疑死者有抑鬱症。如果是抑鬱症導致的自殺倒是也說得過去。”林濤從手機裡調出在死者家裡拍下的藥物照片遞給李大寶。

“如果是自殺那屍體就沒辦法解剖了，帶家屬去認屍了嗎？”李大寶問。

“去過了，根據秦明之前說的左手尾指的舊傷家屬認出了屍體就是本人。”

“送去化驗的血樣證明死者生前服用了大量的藥物，根據你提供的照片大致也能對得上。目前只能先以自殺結案了。”李大寶看了看錶對秦明說，“時間不早了，如果沒別的事我就先回去了。”

“好。”秦明也站了起來。

“我還有一些後續的事情要辦，你們先回去吧。”林濤這邊家屬還沒有安頓完，死者墜樓的訊息很快就會被媒體知道，他還有一大堆的事情要處理。

雨還在下著，雷聲倒是小了不少。秦明到家以後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飲而盡。這起案件與多年前的那起是如此相似，即使秦明已經盡可能的控制自己，將該做的事情都做好，可是手腳的冰冷和連綿不斷的雷雨聲卻一直在刺激著他的神經。

ptsd——創傷後應激障礙

秦明比誰都更能理解這個詞語代表的含義，多年前父親在自己的生日會上墜亡的一幕永遠地留在了他的腦內，每逢下雨天都會不由自主的想起當時的場景。

漫天的雨，滿地的血，自己最親近的人氣息全無。

這麼多年來，無數人跟他說他的父親是瀆職犯不堪忍受壓力才跳樓自殺，他的母親因此鬱郁而終。秦明無法反駁，當所有人都在否認的時候，再怎麼辯駁都顯得無力，更何況是一個小孩子。

成年後的秦明在自己的心理導師羅鑰的開導下有了明顯的好轉，但是他還是毅然決然的選擇了與父親同樣的職業，即使所有人都說父親是瀆職犯，但是父親在他心中的形象永遠都是一個盡職盡責的法醫，他以此為榮也必會將法醫的職業進行到底。

而這起案件卻拉出了他塵封已久的陰影，如此相像的情景再現，他根本無法做到鎮定自若。當那個自殺者落下的瞬間，當血液迸濺到玻璃窗上的一刻，秦明彷彿聽到了心中的壁壘倒塌的聲音。

秦明又喝了一杯酒，他必須調整好心態來面對自己的工作，他不能被同樣的事情繼續影響自己的心情。

他強迫自己睡下，在雨夜裡，寂靜無人的時刻，他強迫自己不去回想今天發生的事，也不去回想多年前的慘痛。

雨還在下著，雷聲又變得清晰起來，秦明站在窗前，看著外面的一片漆黑，雷雨的交響樂彷彿在編織一個噩夢進行曲。當閃電降下來的瞬間，從窗外的上空飄落下一個人，他頭朝下，盯著秦明，死死的盯著。時間仿若靜止，那個人的眼神帶著冰涼的嘲諷，他沖秦明露出一個蒼白而驚悚的笑，緊接著時間開始轉動，只眨眼的間隙地面上便迸濺出血花。血花沖破窗戶灑在秦明的臉上，嘴裡。

秦明猛地坐了起來，臉上身上布滿了冷汗，床單已經濕透，原來是噩夢。那個墜落的人長著和父親一樣的臉，卻露出父親從沒露出過的可怕笑容。

他喘著氣平複自己過快的心跳，屋外已經天光乍現，雨也停了。他爬起來收拾自己，即使頭痛欲裂，也必須要去工作，他不能讓負面情緒影響自己。

秦明到辦公室的時候李大寶正在邊吃早餐邊看報紙。

“現在的媒體反應速度真可怕，昨天晚上剛發生的事今天就已經上了頭條。”李大寶向秦明揮了揮報紙，上面赫然寫著【某知名企業家因破産跳樓自殺】副標題寫著【債務怎麼辦，員工誰來管，逃避責任的後果由誰來承擔？】

秦明有一瞬的愣怔，接著抿了抿嘴。

“有這時間看報紙不如趕緊把結案報告寫出來。”

李大寶皺了皺鼻子，放下報紙三兩口吃完早餐就開始寫起結案報告來。

一切彷彿又回到了原位，林濤三五不時的過來與李大寶扯皮。正常的出勘現場，解剖屍體分析案情寫結案報告，日子一天天的過去，秦明也逐漸忘卻之前發生過的事。

第 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