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物。他在心裡暗暗罵了自己一句,又握著那小吊墜兒躺在床上喘息許久。

小東西溫溫涼涼,像是一片溫柔的月光。

他的人生只有一道光。

時間不多了。

“噓——”陰惻惻的鷹哨聲淩空響起,瞳仁碧綠的黑鷹悄無聲息地落在窗欞上,它的左腳曾經受過傷,表情堅硬如頑石。

辛苦你了。方思明拍拍它的腦袋。

他扶著床側站起來,表情幽深,像一竿孤零零的竹。

一路上風聲都甚緊,少年不住地催馬,粗硬的砂石夾著風打在臉上,磨得他眼角不住地沁出眼淚;他什麼都沒有想,也好像把一切都想到了,卻一步都不敢碰,只曉得快一點、再快一點。

如果方思明真的走了,自己回去做什麼呢?那間小小的、藏著繾綣心事的宅院,終究抵擋不了什麼,江湖浩大,而他身如浮萍,無處可歸。

望見小樓的時候已經是戌時。少年遠遠勒了馬,心尖兒都顫抖起來。

“照夜,照夜,你小聲些。”他輕輕拍了拍玉獅子的頭,壓低了聲音和它說。

寶馬喘著粗氣舔了舔他,覺得這人的手實在太冰。

小樓籠在一片空濛的月色中,少年使勁眯了眯眼,分不清裡頭是燈光還是月光。

夾道的蒲桃枝葉圓圓的,像是被人精心侍弄過,院子裡籬門半開,而被他咬牙切齒掛念了一路的男人枕著自個兒的手臂趴在石桌上,長發四散,睡意朦朧。

——他想得心都要碎掉的謎底,安安好好地攤開在一片月色下。

簡直像是夢境了。

少俠不忍心驚動他,又忍不住想確認愛人還好好地在這裡。過了半晌才在他身畔俯下身,輕輕問,“你在屋外做什麼?”

聲音還是啞的。

方思明揉揉眼睛,臉上還帶著一段紅色的印記,很睏倦地沖他搖了搖頭,“太晚了……”

“你在等我?”

明知故問。

方思明否認,“自作多情。”

月色倏忽明朗,少年懸在空中五髒六腑終於熨帖地落下去,他拉過男人,摁在胸口死死摟住了。

“唔……不過一天沒見,你這樣子做什麼?……么郎?”

少年好久沒有做聲,半晌才悶聲道了一句“我想你了”;

“想我也行啊,以後早些回來。”方思明聲音含笑,捋了捋少年的頭發,打了個呵欠。

這世上俊俏風流的妙人很多,卻都不如他天真可愛——少俠想。

夜間的時候方思明沖了第二杯水遞給少俠,無色無味,連片香葉也沒有。

少俠瞥了一眼,白日聽來的碎語淡淡浮上來——少聖閣少閣主手上有足以顛覆武林的秘譜。

秘譜有沒有他不曉得,可若是能救朱文圭,方思明不會不救。

方思明不曉得他在想什麼,挑著眉指了指他手上的茶盞,“你不喝?那給我。”

“別啊,我渴。”少俠嘻嘻地笑一聲,把杯子接過來,順帶拉過了對方的手“以後別穿得那麼薄在外面吹風,晚上還冷。”

他沒往杯子裡瞅一眼,杯中水被一飲而盡。

方思明淡淡地嗯了一聲,顯然不打算改。

如果是□□的話,我這會兒已經死了。少俠細細地回味了下口中滋味,歪在床榻上胡亂地想著。他專心看了方思明半晌,這家夥本長了一張薄情心冷的臉,他卻越琢磨越看出溫柔純粹的滋味。

“思明?”

“嗯?”方思明坐在床沿篦頭發,心不在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