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天王魂斷新平寺(一)(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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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風郡,五將山。
杜水的洪波難掩苻堅的哀愁,自他即位以來,兢兢業業,破燕、平涼、定代,可惜淝水一敗,大好江山,頃刻間分崩離析。
這一刻,苻堅又想起成就他一生功業的武侯,不由嗟嘆出聲:“悔不聽王景略之言!”
張夫人站在他身後,一陣難過,當初勸諫不要攻晉之人,又豈止王猛一人,簡直車載斗量。
可惜,天王一意孤行!
張夫人是個有見識、有膽色的女子,聞聲忙勸慰道:“我大秦在西方,尚有二十萬兵馬,驍騎將軍呂光、枹罕郡守衛平、涼州刺史梁熙都握有重兵;
東方亦有驃騎將軍張蠔、長樂公丕十數萬精卒,小羌與白奴的災厄只是一時,天王萬勿灰心!”
苻堅苦笑一聲:“昔者秦並六國,精卒百萬,一朝土崩瓦解,天下事,誰人可以知之?”
“朕只盼,江山社稷不要落入姚萇、慕容衝之手,姚萇詭詐、慕容衝兇惡,若使此二人馭民,非為百姓之福!”
若說此前他還有重整江山的雄心,但當長安陷落、太子棄城而走的訊息傳入他耳中之後,他便已經心如死灰。
依旁人看,太子苻宏棄城而走,也是情有可原,但一向重情的苻堅固執的認為他已經是眾叛親離。
連親生兒子都背叛了他,還能指望這些握有雄兵的重將方伯嗎?
國祚將終,苻堅滿懷惆悵說道:“夫人你說,若有一日我秦國亡了,朕會如二世皇帝(胡亥)一般嗎?”
聽出苻堅言語中的死志,張夫人強忍淚水,沒有出言。
耳聞身後啜泣聲,苻堅一陣心疼,溫潤的聲音說道:“罷了,朕已是將死之人,何必在乎身後之名,毋論青史之上如何寫朕,朕混一六合,以濟蒼生的志向從來沒有變過!”
“朕死,必有後繼之人!”
苻堅的話透露著一股穿透時代的力量,在偽漢、趙、前燕胡漢分治的時代,他邁出了化夷為夏的第一步,影響了無數人,乃至於後世數個朝代。
“天王,妾不想你死,從五將山出發,星夜馳騁,五日可抵枹罕,那裡有我氐族健兒五萬,捲土重來,勝敗猶未可知。”張夫人淚珠滾落,低語道。
苻堅回首,拂去愛妻面上的淚珠,正色說道:“通往枹罕的必經之路略陽、天水已為姚秦佔據,朕只疲兵兩百,如何能衝破重重關隘。
以項王之勇,尚有垓下之圍、四面楚歌,人力豈能易天意。
若是天命在秦,宗室中必定有光武一樣的人,若是天命不在秦,朕便做當面斥賊的高貴鄉公!”
高貴鄉公即曹髦,死於討伐司馬昭,相當壯烈。
明其意,張夫人淚如泉湧:“那就南下,去武都、仇池暫避羌兵鋒芒,等待勤王的軍隊。”
苻堅搖搖頭,音辭慷慨:“仇池楊氏建立仇池國已近百年,昔年正是我發兵滅掉他們的國家,他們時刻等待著復國的時機,如今時機已至,又怎會接納滅掉自己國家的皇帝?
避難之事,夫人勿要再提。
朕,已成亡國之君,實在不想再做喪家之犬。
朕,弒君即位,致使國家至此,愧對列祖列宗,唯有一死,以謝天下!”
說著,苻堅從一旁取來金絲玉縷包裹的錦盒,交給一路護衛的羽林中郎苻飛虎:“璽送晉朝,於朕已是無用之物。”
自秦漢以來,玉璽始終為傳國之大寶,正統之象徵,之後晉元帝東渡,傳國玉璽先後失陷於劉淵、石勒,使得晉朝數帝皆無玉璽,時人稱晉朝皇帝為白板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