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時分,顯軍採用交替掩護的戰法退回營地,南池初戰以魏軍小勝落下帷幕。

大戰半日,人乏馬困,士卒已經沒有餘力進攻,加之魏軍沒有攻堅能力,拓跋珪下令將領收束士卒,退回牛川。

望著緩緩退回營地的敵軍,拓跋珪面色肅穆,此戰魏軍雖勝,卻是損失慘重,傷亡超過五千,反觀劉顯一方,損失的不過是一干僕從軍……

一路前行,拓跋珪心情愈加沉重,開始審視自己“千里迂迴”的戰略……“以遷為直,避實擊虛”在戰略佈局上當然沒有問題,但是戰略迂迴太過依賴將帥的膽識以及士卒的軍事素質,事到如今,也只有盡人事,聽天命!

多想無益,拓跋珪策馬迴轉,趕上默默行軍的魏軍,軍中氣氛甚是壓抑,渾然沒有戰勝的喜悅,半日時間,大軍折損五分之一,軍心沒有崩潰已經是邀天之幸。

縱然是見慣生離死別、悲歡離合的軍中男兒,在這種慘烈的大戰中,也不禁為戰友落淚,沒有人知道,自己是否能見到明天的太陽。

日映時分,太陽蹉跌而下。

大軍返回柵欄與車陣結成的營帳,營帳兩側各有穹廬比鄰,互成掎角之勢,各穹廬間遍佈巡邏計程車卒,嚴絲合縫,滴水不漏,完全杜絕敵軍突襲。

簡陋的營帳中,士卒默默啃食起胡餅、肉乾、硬酪,就著水囊中為數不多的清水,將領巡視一週,陸續前往中軍大帳議事。

中軍大帳,拓跋珪居於主座,左手下方拓拔遵、拓跋虔、庾嶽、李慄;右手下方長孫肥、叔孫建、長孫道生、羅結。

除卻拓跋珪與長孫道生二人,其餘諸將無不是滿身血漬。

拓跋虔這位宗室猛將的形象更是駭人,黑色血漬將他的鬚髮凝結在一起,盔甲上掛滿碎肉、內臟,直讓人不寒而慄;長孫肥臉色蒼白,神情萎靡,方才有流矢射中他的手臂,鮮血汩汩而流,戰場受傷也是常事,他倒是沒有表露出痛苦。

帳中一片寂靜,諸將都有一種舉步維艱之感,這一戰的慘烈程度是他們生平僅見,完全超乎他們的認知,儘管此刻戰事已經停歇,但他們仍不由自主回想起方才鮮血噴湧、慘叫震天的場景。

此戰的意義也是非同尋常,漠南與代郡的歸屬完全取決於這場戰鬥的勝負。

“將士浴血奮戰,孤看在眼裡,值此生死存亡之際,諸位可有破敵之策?”拓跋珪環視諸將,聲音如鐵,不含半點溫度。

拓拔遵站起身來,拱手道:“臣請王上徵召部落兵,壯我軍威,不然,等劉顯援軍抵達,我軍在兵力上將完全陷入劣勢”。

“不可,部落兵不值得信任,生死存亡之際,豈能將後背交予他人?淝水之戰,朱序反戈一擊的教訓還不夠深刻嗎?”叔孫建出列反駁道。

拓拔遵眉頭微皺,說道:“若不徵召部落兵,如何禦敵,須知,劉顯兵力倍於我軍”。

諸將聞言,俱是面色沉重,唯有叔孫建看似疲憊的眼中卻閃爍著睿智的神采:“大王已有安排,何需消遣我等?”

聽聞叔孫建之言,拓拔遵心中微訝,再看拓跋珪表情淡然,便知叔孫建所言非虛,內心鎮定下來。

拓拔遵當即起身表態:“既然大王已有定計,臣唯有二字,死戰耳!”

拓跋虔朗聲道:“吾兄之意,便是吾意,死戰到底!”

“死戰到底!”眾將齊呼,聲震長空。

“善!”拓跋珪站立於上首,聲音鏗鏘有力:“我等君臣共赴國難,劉顯又有何懼!”

“而今軍中可作戰者有兩萬人,孤決定將士卒分為十翼,每翼兩千,結成龜甲陣,層層阻擊顯軍攻勢,誘使顯軍合圍我軍……”

最後時刻,拓跋珪向諸將道出自己的佈局,以大部隊牽制敵軍主力,利用小股輕騎的機動性對付呆板的正面攻防戰術,絕域迂迴,從而掌控戰爭主動權……想想後世,多少英雄豪傑,倒在了鐵木真的大迂迴戰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