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緩緩步入四月,河水解凍,萬物復甦,一片春意盎然。

花兒爭相吐豔、柳枝婀娜抽枝、草木將綠未綠、藍天碧水傳情、青山峰巒疊翠,人間處處芳菲浸染。

微風拂過,迷人眉梢,沁人心脾。

拓跋珪叼著一根狗尾巴草,懶散地躺在高粱河邊,十餘名侍從在不遠處演武,百餘匹駿馬肆意啃食剛剛發芽的青草。

時值午後,暖陽當空,本該令人心情愉悅,拓跋珪眼中卻是憂鬱之色愈濃。

自穆崇一行隨軍出征以來,已過一月有餘,卻是沒有絲毫訊息傳來,拓跋珪又怎能不憂慮。

那可是他的半數家底,他未來的核心,他的心血。

“大軍出征,數月而返,本就是常事,公子不必擔憂”一道溫潤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拓跋珪雖不見其人,卻已明其音,明眸微睜“借長史吉言”。

春日,燕鳳換上了他的寬衣博帶;可惜,這裡沒有他的友人雅士,只有一群不識文墨的臭丘八。

拓跋珪緩緩起身,扔出一顆石子飄打在湖面上,波光粼粼散開,一時間心情舒暢了不少。

待他回首,便見燕鳳一身華服笑盈盈地盯著自己,一時間心有愧疚“先生,委屈你了”。

“我有什麼值得公子道一句委屈?”

“吾聞中夏士人每逢暮春之際,便相邀文人雅士,踏春郊遊,樂於山水之間,飲酒歡娛,暢敘幽情,由是佳作迭出;如今先生與我等粗鄙之人為伍,豈不委屈?”

燕鳳聽罷搖搖頭,目光深邃地看著拓跋珪道“彼輩皆出自豪族,侵人田地,廣置宅邸,僮僕數千,是以才得終日寄情於聲色山水,不思人間疾苦;彼輩名為風流雅士,實為強盜惡賊,吾恥於與此等蠹蟲為伍”。

“臣以為士族門閥、地主豪強,禍國最甚”。

思想領先的拓跋珪也非常贊同燕鳳的觀點,這一刻他像是找到了自己的同志,二人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西晉規定高官顯爵者各按官品高下佔有田地,並在全國範圍內以法令形式承認私家依附農民,這一法令填補了門閥士族在經濟上的不足。

從此,門閥士族再生一臂,化身為饕餮;而這個時代,正是它最巔峰的時代;王與馬,共天下,是它輝煌的真實寫照。

雖然現在拓跋珪還沒有資格談論士族門閥、地主豪強,但是他心中卻隱隱有一個計劃構出。

將他們掃入歷史的塵埃!這是他的誓言。

拓跋珪相信自己一定會比歷史中的那個自己做得更好。

“公子”遠處傳來一聲呼喚,只見一名鮮卑侍從,策馬飛馳而來,及至近處,乾淨利落地翻身下馬,稟報道“部落來了漢人商隊,夫人喚公子回去”。

拓跋珪收回思緒,整理好心情,對眾侍從大喝一聲“回部落”,言罷,一馬當先,徑自往部落而去。

縱馬飛馳於草原,令拓跋珪心情舒暢,這一刻,好似天地萬物都被踏在了腳下。

行至部落外圍,拓跋珪一眼便看到數十條深深的車轍印,走進部落,氈帳間的空地上停放著十餘輛麻布包裹的大車,鼓鼓囊囊,只不知裡面裝的都是什麼。

草地上,長孫肥一行與那夥中原裝束的人相對而坐,涇渭分明。

“爾等誰是主事之人”拓跋珪步入人群中央,用中古漢語發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