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南門十裡,滿面風霜的歸人、即將遠行的旅人和販夫走卒熙熙攘攘擠成一團,甚是熱鬧。

坐在馬車裡的何豐,透過窗戶遙望官道上來來往往的人群。何豐尋思著李現到底變成什麼樣子了。昔日在飯桌上臉菜都不敢夾一下的李現,現在也能獨擋一面了。

身旁的楊嬤嬤激動地說:“少奶奶,你看那邊那個人是不是李山?”

何豐順著楊嬤嬤看過去,還真是!李山還是老樣子,不過氣勢大為不同。此時,雙手握在身後,昂著頭,大聲地指揮一堆下人搬東西。李嬤嬤笑道:“我還沒有見過李山這麼神氣的樣子。”

何豐抿嘴笑:“看來李現這小子還真是出息了,要不然李山也不能抖起來。”

“梅香,快去,把他叫來。”

梅香應聲過去。不一會兒,何豐就看見梅香引著一身未繡花色的玄色道袍的李現過來。

李現一到馬車旁就行禮,“何姐姐,不是已經給師父帶信,別勞師動眾嘛?何姐姐怎麼還親自過來了?”

何豐拉開車簾子,嗔道:“怎麼穿的那麼素淨?還不快上來!”

李現略微沉吟一下,爬上來,坐到何豐對面,“何姐姐,聽說姐夫去西北領兵了?家裡一切都好吧?”

何豐頷首,遞給李現一杯茶,然後細細打量李現的樣子。

原來的稚嫩已不複存在,取而代之的是稜角分明的臉龐。單眼皮,挺鼻樑,殷紅的嘴唇,很是精緻。犀利的劍眉卻又增添了三分硬朗,此時正襟危坐,倒是絲毫不見女色。何豐眉開眼笑,“還真是長大了。”

李現面不改色,淡淡開口:“三年都過去了,總得有所長進。”

何豐佯裝遺憾,嘆了一口氣,“唉,現在逗起來都不可愛了。”

李現無語地看著蹙著眉頭的何豐,毫不留情地揭穿:“別裝了!我原本就跟可愛沒有絲毫關系!”

何豐戳戳自己的額角,罵道:“行了,越來越沒意思。你怎麼穿著道袍?明明是翩翩濁世佳公子,搞得灰撲撲的,看別人怎麼能相看上你?”

李現淺嘬一口茶,瞟了何豐一眼,“我的親事當然是師父師娘做主,再說我的親事等到科考完也不遲。”

何豐沒想到李現變成這幅油鹽不進的樣子!當初軟軟萌萌的娃哪去了?何豐猛地沖上去捏住李現的臉頰掐了一下,飛快撤回來。

李現懵在原地,耳根子都紅了一片,舉著手裡的茶杯不知所措,磕磕巴巴地說:“你,你這是幹什麼!男女授受不親!”

何豐哈哈大笑,“讓你裝大人!”

李現將茶杯往小幾上一撂,怒道:“說正事!”

何豐睜大眼,好奇地問:“你怎麼知道我有事的?我就不能是單純來接你的?”

李現深呼一口氣,平靜下來才說:“要是真的只是來接我,師父師娘怎麼可能讓你一個人來?肯定是有什麼事,師父師娘不好在場,迴避了吧。”

李現這孩子變化真的太大了!何豐決定實話實說,免得讓李現心裡結疙瘩。

“看來這幾年你在商場上摸爬滾打還真學到不少,還學會分析了。”何豐盡量讓自己的聲音放輕,讓聲音聽起來沒有攻擊力,“確實,我也是受娘所託,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李現看著何豐的樣子,知道不是小事。李現整整衣袍,坐直,擺出傾聽的樣子。

“李現,你知道爹孃只有我一個女兒。爹孃漸已老邁,現在不得不面對的問題就是需要過繼一個孩子繼承香火。”何豐仔細觀察,生怕李現露出厭惡的表情。

李現的臉色倒是沒有絲毫變化,一副沉思的樣子。

何豐心裡沒著沒落的,急忙把事情擺出來:“李現,爹孃的意思是,如果你同意,不用改姓,只需要你一個兒子改成何姓就可以了。當然,你要是不願意的話,就當這件事情我沒有問過。”

李現撚著手指,良久才開口問道:“為什麼不過繼何氏本家的孩子?按理來說,本家年幼的孩子才應該是過繼的首選。”

何豐一聽這話,腰背繃直,暴怒:“不要提他們這些人,一個個跟螞蟥似的,扒著人吸血。要不是他們逼得這麼急,爹和娘這些年也不必過得苦巴巴的。吃點好的,穿點好的都怕被人看見。”

“這麼說來,選我做繼子,不僅僅是因為我爹孃早逝,還因為如果我中舉,就有身份壓著這些人了,是嗎?”李現直直地盯著何豐問。

何豐整張臉都僵了,心沉似水,看樣子李現是不同意了。何豐勉強笑道:“你就當這件事我沒說過,我會勸娘重新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