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6章(第2/11頁)

我已經離開須彌太久太久了，已經離開我的家太久太久了……

三萬餘載，我行走於世間，不欠任何人因果，卻唯獨欠潤玉九世情緣，故而才有了這一世的曇花一現，為的就是報他九世情緣，了結這一番因果……

第一世，他是隻林間小鹿，受傷為我所救，故而第二世前來報恩，投生到我所在的世家，成為了我的侍衛，護我一世周全，孤獨終老……

第三世，我轉世為一名煙花女子，他是世家公子，卻為了娶我為妻與家人決裂，最終被家人關了起來，鬱郁而終……

第四世，他託生成了一條鯉魚精，而我是修煉成仙的花仙杜若，遍走紅塵修行時途徑一處清幽的山谷，偶遇了棲居荷花澗中修行中的他，他因貪戀我的美貌而故意躍出水面濺濕了我的裙衫……

第五世，我們是兩小無猜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我爹是大夫，他爹是藥堂老闆，婚期將近，突發疫病，我和爹爹出去救治生病的鄉親，不幸染病，芳年早逝，他終日失魂，早早離世……

第六世，他轉世成了一位小和尚，我是寺廟山下采藥的一位小姑娘，因為時常去山裡採藥，便與也時常去山中採藥的他熟悉了起來，我們漸漸長大，互相傾心，他為了我而還俗，卻被世人所詬病，積毀銷骨，最終鬱郁而去……

第七世，我成了一個水妖，他是進京趕考的書生，途遇一個道士要收了我，便出手相救，但是人妖殊途，最終我們不得善終……

第八世，我是國公府家的小姐，他是將軍之子，本是從小定下的姻緣，後王朝聚變，我家破人亡，遂入長樂庵做了一名尼姑，待他找到我的時候，我已身歸佛門……

第九世，我是一位上神，他是我救下的一隻神獸，傾心守護卻未贏得我的愛意，只能默然相伴……

原來，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緣聚緣散，都在冥冥中早已註定。

原來，攸曇的一生在我三萬年的光陰中的確只是曇花一現，如夢幻泡影……

阿難尊者眸光始終溫和，對於潤玉和旭鳳的攻擊無動於衷，因為他們的法術根本不能砍動那佛梯分毫，我就在這樣的回憶中一步一步走到了阿難尊者身邊。

“攸曇——！”潤玉絕望地朝我喊道。

旭鳳收回靈力，被佛光彈倒在一側地上，吐出一口血來。錦覓大駭，趕緊去扶他起來，他倚在錦覓身側，抬眸看向我，繼而朝潤玉投去抱歉的一個眼神。

潤玉踉蹌後退一步。

我將手遞到阿難尊者手中，他溫和地看著我，伸出手指，用一點金光在我眉心輕輕一點，瞬間狂風驟起，我緩緩閉上了眼睛，身上最後一絲白紗化為粉末，長發被風吹起，然後緩緩落在我褐紅的僧衣之上……

我再次睜開眼，世間再無攸曇，只有摩訶曼陀羅華……

“娘親，小曇花的眼神為何會變成這樣……？”棠樾嘴唇微張，喃喃地看向錦覓。

錦覓仰頭，目光似回到了千年之前：“她現在的眼神，和我當初服下‘隕丹’時一模一樣……”

棠樾好奇：“隕丹？”

“非也——，服‘隕丹’者，滅情絕愛……，而佛尊者，並非無愛，只是所愛乃為眾生，故亦是無愛……”鬥姆元君幽幽開口。

錦覓無以反駁。

“鬥姆元君，須彌是何處？為何小曇花一定要回那裡？她回去了，我們可以去須彌找她嗎？”棠樾天真地問。

鬥姆元君輕笑出聲，溫和地看向他：“傻孩子，須彌乃是覺者所在之地，摩訶曼陀羅華尊者此番佛身重塑，那裡是她的家，她自然要回那裡去，而我們，雖為神仙，卻不是覺者，亦不可去須彌……”

棠樾大急：“為何不能去？難道伯父身為天帝也不能去嗎？”

“不能……”

錦覓摟住他，嘆息道：“小鷺，我們與須彌的距離是六界之內與六界之外的距離，所以你伯父也不能去，你別再追問了……”

“娘親——”棠樾難受地低下了頭。

“摩訶曼陀羅華，我們走吧。”阿難尊者對我溫和一笑，我轉頭，視線往下，與潤玉的視線對上，雙手抬起，在胸前結花供養手印，對他溫和一笑：“大龍龍，攸曇不能再陪在你身邊了，你要做自己的光。”

“不要……”潤玉望著我，淚眼婆娑，連連搖頭，“攸曇，你不記得你曾經答應過我的話了嗎？你說過的，會一直陪著我的……，你忘記昨天晚上了嗎……？”

我臉上笑意一頓，心猛然一疼。

“曼陀羅華？”阿難尊者擔憂地看向我。

我忍不住撫上自己的心口：“阿難尊者……，我有些難過……”

阿難尊者低頭，用溫和的目光看著我，眼神中有著鼓勵：“曼陀羅華，你忘記昔日佛陀教誨了嗎？想想曼珠沙華，不忘初心，法心堅定……”

我神色一凜，瞬間抬眸看向他，良久緩緩放下捂住心口的手，對他緩緩一笑，點了點頭：“嗯。”

他臉上的擔憂散去，對我溫和一笑，輕聲道：“走吧。”

我再次看了潤玉一眼，眼中不再升起波動，從此便是萬年，轉身跟隨阿難尊者的腳步一步一步朝著佛梯頂端的刺眼光芒走去……

“攸曇！”潤玉撕心裂肺的一聲喊在身後響起，我腳步微頓，卻沒有回頭，片刻後，再次抬步。

一聲龍吟劃破天際。眾人都驚駭出聲，紛紛張大了嘴，瞪大了眼，愣住。只見潤玉大悲之下瞬間化成巨龍，蜿蜒盤旋直追那道佛光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