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 夏倫與西蒙(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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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倫不怎麼了解羅多這個人,當然原因非常顯而易見。他們兩個今天才剛剛認識——而且羅多認識他的方式絕對談不上有多麼愉快。夏倫除了知道羅多很有錢、生意場遍佈世界、在家庭問題處理上非常糟糕是個瘸腿老爸之外,也就只剩下了女兒有點瘋、和西蒙是朋友這點沒什麼營養的情報了。這種認識非常的瘸腿。
就剛剛見了一次面的程度來說,夏倫獲取到的東西已經足夠豐富。如果夏倫想的話他可以在下午就能夠得到羅多的全部檔案放在自己海景別墅的地下基地桌面上,不過他卻完全沒有必要這麼做。羅多這種人沒有任何讓他過多耗費精力的理由。
不過雖然不是故意的,但是如果要他自己去寫這份檔案的話,那麼他現在馬上就可以在那張薄薄的之上再加上一項。羅多很尊敬西蒙·唐奇這一點不是秘密,不過夏倫卻是沒有想到過他這個人竟然還懂一點藝術——不,絕對不是那種淺嘗輒止的程度,而是已經有了相當相當深厚的造詣。
夏倫之所以會知道,是因為在現在西蒙帶他所來到的這座特殊的內部客廳的牆面上,掛著一副西蒙的畫像,落款簽名羅多·貝德羅。
那是一張用油彩繪製成的畫像,看上去非常的乾淨。裡面的西蒙身體傾斜的坐在一張像是紅木製成的椅子上,手裡拿著一杯深色的葡萄酒,依然還是戴著那一副茶色的圓形小眼鏡兒,削瘦的顴骨和根根豎立的頭髮讓他的臉看上去長的像根蘿蔔,下巴尖兒處還帶著一縷好像山羊一樣的長長的鬍鬚。西蒙現在是沒有那點鬍鬚了,光溜溜的比肥皂還乾淨。夏倫感覺他現在這個樣子要比畫像上的更好,那點鬍子讓他的腦袋更加的像根胡蘿蔔,實際上那簡直就是胡蘿蔔須。
不過即便如此,畫像中的西蒙卻依然在無形之中散發著絲絲令人窒息的強力壓迫感。他僅僅只是什麼都不做的就坐在那裡,便如同臥木而眠的雄獅一般自然而然的令人戰慄,不怒自威。
夏倫的目光在西蒙本人和畫像之間來回轉了兩遍,發現了一個有趣的事情。雖然畫像上的西蒙論氣質來說和西蒙本人非常的相像,但實際上西蒙本人的氣質要更加的內斂一些,或者說對自身氣息控制的火候要更加入微一點。畫像上的西蒙太過鋒芒畢露,像是大半都被從鞘中抽出的刀子。而真正的西蒙則是已經完全把自己收在了鞘裡,只在有必要的時候才會展露出帶血的獠牙。
不過這並不奇怪。稍微對作畫有點了解的人都知道,畫中的世界萬物所展現出的都不是它們本來的樣子,而是作畫之人心中它們的樣子。創作者對所畫之物是什麼樣的感覺,他最後所創作出來的作品就會給人以什麼樣的感覺。不過限於技術問題,很少有什麼創作者能夠讓自己的作品將心中對所創之物的完整感覺給真正的沒有遺憾的表示出來。另外又因為每個人的經歷所決定出的人生三觀的不同,不同的創作者所創作出的作品中蘊涵的意境高低臻粕也不盡相同。
技術決定了一個創作者的下限,而三觀決定了一個創作者的上限。
從眼前西蒙的這幅畫像來看,很明顯至臻的技術提高了羅多的下限,但是主觀而片面的認識卻壓低了他的上限。他根據印象而創作出的這幅西蒙的畫像完美的還原了他心中的西蒙,但是卻沒有還原出真正的西蒙。
“我都還不知道你曾經留過鬍子,西蒙先生。”夏倫說,饒有興趣的衝著西蒙指了指畫像,“我覺得你那時候看上去還挺好看的。”
雖然現在西蒙已經颳了鬍子,不過明顯還是畫像看上去要年輕一點。這起碼是接近十年之前的作品。
“我們都年輕過,夏倫先生。”
西蒙說,聲音很淡。他坐在了靠窗一張小桌的旁邊,那種小桌好像某個貴族小姐和密友在樹蔭底下和下午茶用的,然後被松鼠給偷到了這裡來。
夏倫從桌的另一邊坐下。他看了看小桌,然後又看了看西蒙。雖然按理來說現在他眼前這幅景象應該是要多怪異有多怪異,因為那兩者湊在一起實在不搭,就算是一頭熊坐在那裡也比西蒙順眼。不過此時的西蒙卻詭異的沒有讓夏倫產生出任何該有的違和感。
當他平靜的坐在那裡的時候,身邊的一切都似乎陪襯的理所應當。
“我不同意你的說法,西蒙先生。”夏倫說,“我還沒有過三十歲。我現在依然還很年輕。”
夏倫的確是還沒有超過三十歲。萊瑞今年十七歲,而他比萊瑞大十歲。有時候他感覺自己只是一隻剛剛出生在北方的極地冰原中,正要和其他的同伴們吃掉一起吃掉蛋殼,向著自己的翅膀吐火暖和身子,想要開始第一次飛行的小小火龍。結果因為腳滑了一下的原因,他直接栽進了可以直接凍死海象的冰海之中。他洗了個冷水澡,然後從夢境中甦醒了過來。
“當然你現在還很年輕,不過有意思的是我們很少會注意到。”西蒙笑了笑,夏倫今天還是第一次看見他的臉上露出笑容,也許他一天只允許自己笑四次,“有些時候你看問題的角度太過偏執和極致,持續下去只能是水至清而無魚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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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得有失,西蒙先生。”夏倫說。他有點驚訝西蒙會如此的關心自己,“以前有一位朋友——在她還算是朋友的時候曾經對我說過類似的話,說我的規矩最後只會令我的身邊一人不剩。不過事實就是,我們每個人活在世界上無論是待人還是做事都有著獨屬於自己的那一套規矩,這套規矩讓我們每個人成為了獨一無二的自己,讓我們得到了堅守這套規矩後會得到的東西,失去了堅守這套規矩後會失去的東西。
這就是答案,西蒙先生。我沒有那麼貪婪,我也不覺得有什麼人能夠得到全部的一切。我們能做的其實只有認清自己,做出取捨,沒有願不願意,只有值不值得。而現在,我的規矩讓我得到了我想要得到的東西,而付出的代價——就是你所看到的,我所失去的那些。
也許比起一汪生機勃勃的渾濁的池塘,我更喜歡一潭死氣沉沉的乾淨的清水。你可能覺得這樣做不夠聰明,但是你有你的看法和想法,而我也有我的。”
“……”
西蒙點了點頭。他突然發現自己好像犯了一個非常不應該犯的錯誤。像夏倫、卡洛兒這種在他們眼中算得上是年輕的卻已經承擔起了足夠沉重使命的人,當然不可能不明白自己是在做些什麼。他有點多事了。
而和西蒙不同,夏倫則是在對方對自己產生興趣之後同樣也對對方產生了一點興趣。
“西蒙先生,”他愉快的出聲道,想要好好的把握住眼前來之不易的機會,“你在對凡妮莎長期的照顧當中漸漸有了一點若有若無的把她當做是女兒的情感。你自己就沒有什麼子女之類的嗎?”
“我?”西蒙看了夏倫一眼,“你呢?”
答非所問,反而立刻一轉攻勢將矛鋒轉回向了自己。夏倫在心中暗讚一聲厲害。
“子女肯定沒有。不過交往過的物件倒是有幾個。”
沒有過多思考,夏倫隨意的聳了聳肩,似乎這所有的一切對他來說都並不是秘密。
“你怎麼處理那些和你交往過的女人的?”
“來者不拒,去者不留。”
夏倫回答的非常乾脆,比用刀切開檸檬還要利索。西蒙挑了挑眉,臉上看不出什麼變化,但是很明顯對夏倫的話並不滿意。
“如果你真是那麼想的,或者說那麼做的,”他說,“那你就是沒有真正的愛上過什麼人,夏倫。”
夏倫笑了笑。詢問過他感情生活的人自然並非只有西蒙一個,而每一次他的回答都一模一樣,而對方的反應也和現在的西蒙相差無幾。他們應該全被丟到龍蛋裡面去回爐重造。
“我可不這麼認為,西蒙先生。”夏倫說,“我也許沒有真正的愛上過除了我的第一位戀人之外的剩下的其他女人,但實際上我這個規矩就是從我的第一位戀人那裡延續下來的。她說愛我的時候,我接受了她。她要離開我的時候,我也沒有留她。”
“為什麼?”
“……因為我覺得她有權力去按照自己的意志追逐她認為比我更好的人,我認為她有權力去選擇在她看來能夠更加會照顧她、陪著她的人。即便那個人不是我。”夏倫伸出舌頭慢慢舔了一下嘴唇,目光直視著西蒙,“因為我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