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明堂用兩錠銀子租下了花娘的三間茅草屋,成為了他和家人的臨時居所。

午夜,在花娘晚上安寢的最大那間茅草屋裡,羅明堂的髮妻默默垂淚,曾經的富貴生活已成為了過往雲煙,作為一個居家的婦人怎能不為之傷心。

羅明堂擺了擺手,有些心煩道:“有什麼好哭的,天塌下來還有老爺我頂著......賢兒,陪你娘出去,老夫和你妹妹有話要說。”

不一會兒,羅明堂的髮妻就在一個身材瘦長,看上去有些文弱的中年男子的攙扶下走了出去,屋裡只留下了羅明堂和一個與他相視而坐的年輕人。

羅明堂妻妾不少,可大多數只是為了利益上的糾纏而納娶的,他自身並不是一個貪戀美色之人,因此膝下只生育了一子一女。

長子名叫羅正賢,就是剛才攙扶羅明堂髮妻走出去的中年人,今年已經三十有六,不知什麼原因一直沒有婚配,也沒有出仕為官或是從商經營,只是整日無所事事的呆在家中,讓許多人為之費解。

而留在屋裡的年輕人就是羅明堂年僅十九歲的小女兒,名叫羅婉兒。

羅婉兒是女兒身,她因難產而死的生母只是一個妾氏,按理說在大戶人家裡,羅婉兒的地位應該只比奴僕高上一些才是,可是在她長大後,羅明堂對這個女兒極為寵愛,甚至比對長子羅正賢還要重視。

月色如夢,燭光如幻。

羅婉兒雖為女兒身,此時卻穿著深色男裝,一眼看去就是一個俊秀而英氣的富家公子,臉上帶著幾分陰柔的淡然,一雙幽深的眼眸,顯得有些朦朧。

羅明堂望著女兒,目光中流露出幾分欣慰,低聲說道:“婉兒,我們全家如今之困局,依你看來該如何解呢?”

羅婉兒神色淡然,彷彿舉家逃難在她眼中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抬手輕輕撫過鬢角的髮絲,輕描淡寫道“父親心中早有定計,又何必來問女兒?”

跳躍的燭光下,把羅婉兒的臉孔映襯的有些虛幻。

羅明堂呵呵一笑,他早已習慣了女兒這種不分父女尊卑的說話方式,對此絲毫不介意,說道“父親哪有什麼定計,已經是徹徹底底的心力憔悴了,哎......到底是謀劃趕不上變化,風雲莫測,世事難料,哪是人力能夠掌握的。”

羅婉兒柳眉微微一皺,羅明堂的話讓她感到很是陌生,她的父親絕不是一個會自哀自憐的人,波瀾不動的臉孔上浮現出絲絲疑惑“難道父親心中沒有東山再起的雄心壯志,只想碌碌無為過一輩子隱姓埋名的逃犯生活?”

羅明堂輕輕地嘆了口氣,有些無精打采道:“都到了這般落魄田地,還敢有什麼雄心壯志啊!女兒啊,為父拖累你了啊!”

羅婉兒長長的睫毛閃動了下,眉宇中顯得格外的淡漠,這份她特有的氣息往往能讓人忽略她的年紀,甚至忽略她的相貌,唯一引人注意的只有她髮髻上的一條絲帶。

絲帶藍如海,純淨如天。

過了許久,羅婉兒才用略帶泉水般清冷的語氣道“父親不用自責,不要說是拖累,就算女兒為您而死也是應該的。”

羅明堂老懷安慰的展顏一笑,驟然看到了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眸,他心頭一震,才發現羅婉兒正目不轉睛的盯著他,彷彿要看穿他的內心。

羅婉兒的雙眸亮了一下,有如流星閃過,然後低下頭去,再也不看自己的父親。

羅明堂猶豫了一下,嘴角不禁露出了苦笑,感嘆道“丫頭,你這樣子為父可受不了......好吧,為父認錯了還不行嗎?”

羅婉兒語氣依然清冷道“父親認什麼錯,女兒不懂。”

羅明堂坦白道“就像你說的,為父自然不甘心現狀,剛才那些話,只是......”他吞吞吐吐,在自己女兒面前竟是露出了些許扭捏之色。

羅婉兒凝視著父親,雙眸突然變得秋潭般深遠幽靜,淡淡道“父親剛才這麼說,只是希望女兒可以出言激勵,然後趁機對女兒有所要求吧?”

羅明堂點頭,神色中有驚歎,也有無奈。

他一直十分重視羅婉兒,不僅是因為羅婉兒是他唯一的女兒,更是由於這個女兒有著與她年齡不相符的冷靜和沉穩,以及令人無法想象的智慧和眼光。

羅明堂這一輩子自視甚高,可在女兒面前卻是一直自慚形愧,就好似現在,被揭穿了的他沒有一點脾氣,苦著張臉就像是一個等待發落的犯人。

堂堂一個奸雄般的狡詐之輩,變為了一個諾諾不能言的懦夫,這一幕如果落在外人的眼中,絕對會掉落一地的眼球。

屋內昏暗的燭光搖曳不定,卻照亮了父女二人各懷心思的遊離眼神。

羅婉兒幽幽的嘆了一聲,問道“父親,你應該見到了那個人了吧?”

不等羅明堂回答,羅婉兒又道“你一定是見到了,不然若是一個不相干的人,你又怎麼會在屋裡呆了整整一個下午,估計你也已經和那個人達成了共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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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董齊之外,沒有人知道羅明堂和秦風二人之間談了些什麼,不過從羅婉兒的話裡,似乎可以聽出她已經有所瞭然。

在自己這個聰穎似妖的女兒面前,羅明堂沒有什麼好隱瞞的,如實把下午屋內發生的一切說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