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如血,秋風蕭瑟。

塵土飛揚的官道上,已是落盡了枯葉的樹木,伴隨著一條靜置的護城河,映襯出一片黯然淒涼的景象。

夜色降臨,暗黑無際,有一個年輕男子騎著一匹健壯的黑色駿馬,朝遠方緩慢駛去。

男子一身黑衣罩體,與天色融合,人馬在動,卻無聲無息,彷彿黑夜中出沒的幽靈,孤冷逼人,勝過了深秋的寒意。

當最後一絲陽光沒入大地,男子突然勒住了馬韁,轉頭回望而去,身後的北京城已離他很遠,朦朧中只餘一個黯淡的輪廓,夜風中好似隨時都會化作虛無。

男子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略帶渾濁的空氣,彷彿是在享受著這難得的安寧,神情中滿含著愜意。

不過細看之下,會發現他的愜意中帶著清晰可見的譏誚,隱隱還有些許冷厲。

半晌之後,男子緩緩抬起頭,寬厚的帽簷之下,閉起的雙眸豁然張開,只是一瞬間,似有流星飛逝,焰火明耀,同時點亮了一張毫無瑕疵的俊美面龐。

天空有烏雲飄過,一場暴雨正在積聚之中。

男子沒有在意變幻的天色,伸手解下了腰間的金字令牌,放在眼前晃了晃,看著令牌下用作裝飾的翠玉流蘇,嘴角忽然揚起了一個詭異的笑容。

隨手一揚,他將令牌丟落在了身後。

有塵土被激起,無比眷戀的環繞在令牌周邊,似乎不忍這塊令牌如此隨意的被摒棄。

它是大明天子所賜,代表著無上的權力,以及享用不盡的富貴。

可權力如何?

富貴又如何?

男子來到北京城,不是為了權力和富貴,他只有一個使命。

使命即為毀滅,毀滅世俗的糟粕,毀滅腐朽的王朝。

他為大明而來,毀滅大明而來!

忽然,有驚雷炸響,紫色的閃電如一把利刃,將天地斬出數道鴻溝。

雨水傾盆而落,男子俯身勒緊手中韁繩,手中的長鞭猛的揮下。只聽一陣嘶鳴,黑色駿馬頓時張開四蹄,絕塵而去。

十年後,紫禁城西南方向的煤山之上。

徹夜的北風乾冷乾冷,穿過雲之罅隙,捲走了最後的落葉,飄向深幽無際,光禿禿的枝椏上,寫著滿目蒼涼。

蒼涼之中,一顆歪脖樹搖搖欲墜,枝葉凋零,殘敗不堪,卻有奪目的明黃在前閃耀。

黃乃綢衣,亦是龍袍,九五之尊的象徵,大明王朝唯有天子可如此穿戴!

可惜龍袍還是龍袍,穿戴整齊的崇禎皇帝朱由檢已無往日的威嚴,他目不轉睛的注視著身前的歪脖樹,雙眸中充滿著紛繁複雜,難以言述的情感。

歪脖樹沒有什麼特別,可他已經足足看了將近一盞茶的功夫。

他不是在猶豫,而是在等待,等一個答案,他要知道為什麼結局會是這樣,他到底做錯了什麼?

天空紅光瀰漫,是烈焰在肆虐,也是人慾在沸騰。

紫禁城裡人聲鼎沸,廝殺聲,慘叫聲,怒吼聲此起彼伏,交織出一曲用罪惡所拉開的新紀元的樂章。

隨著大明旗幟一面面的倒下,李闖的戰旗鋪天蓋地的席捲而來,一個時代的終結無法避免,歷史也將在今日迎來嶄新的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