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獅永遠都是雄獅,無論雄獅是趴著,還是打盹,也無人敢輕視它的威武,而此刻的鰲拜亦是如此,他明明跪倒在地,卻絲毫讓人感受不到臣服之感,好似一個天生的強者,階級地位只能制約他的行為,絕不可能束縛那顆強者之心。

孝莊望著看似謙卑的鰲拜,突然間感覺到有些疲倦,不是身體上的疲憊,而是心累,她彷彿又回到了皇太極駕崩後的那段日子,宮內人心叵測,爾虞我詐之下可謂是步步驚心。

當了十多年的太后,孝莊不過這兩三年清閒一些,順治剛剛登基的日子裡,她需要為兒子處理政務,批閱奏章,調節與一眾大臣的關係,可她從來不覺得累過,因為她心中有著一個追求,追求成為世上最偉大的女人。

在很多人眼中,孝莊野心勃勃,可她若是沒有野心,恐怕活不到現在,她需要不斷的進取,直到再也沒有人可以威脅到她。

逆水行舟,不進則退!

孝莊克服了種種險阻,眼看就要踏上巔峰,卻發現形勢急轉直下,她的追求變得越來越遙遠,她已經追的累了,歇下來的時候才發現,原來自己已經快要四十了,她這一生怕是沒有多少時間可供使用了。

揮了揮手,孝莊疲倦道:“鰲拜,皇上很快就會回宮,你和群臣安心等候就行,而在皇上回宮前,你作為功勳大臣,應該儘量穩住朝廷人心才對。”

鰲拜並不知道順治困在保寧城,可清軍大規模的往四川調動卻瞞不住他,抬頭說道:“太后,皇上身系天下安危,奴才資質平庸,倒也有幾分勇力,願為皇上分憂,哪怕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這話暗指皇上有憂,而且憂是軍事上,鰲拜作為優秀的統兵將領,自然有為皇上分憂的能力。當然,他的話也不乏試探的意味。

孝莊能聽出鰲拜話中的意思,心中微微一驚,沒想到鰲拜心思如此縝密,竟然能夠猜到幾分真相,只是到底是否應該對他如實相告,孝莊還是打不定主意。

這些日子,不斷有川東的訊息傳進孝莊的耳中,本以為派遣吳三桂和滿達海兩支大軍入川,已是殺雞用牛刀,成功救援困在保寧城的順治應該是水到渠成之事,結果卻是完全超出了孝莊的想象。

吳三桂以休整為由拒絕入川,之後又病重不能前行,而滿達海大軍進展緩慢,能否擊敗圍困保寧城的明軍,目前還是未知之數。

而如果把滿達海的大軍交到鰲拜手中,或許是一個相當不錯的選擇,至少在領兵的能力上,滿達海根本不能和鰲拜相提並論。

只是能力歸能力,屬下的忠心才是當權者最為看重的。

鰲拜雖然有扶保順治登基的功勞,但他只是不想皇位落在多爾袞手中,對於順治的忠誠並不顯著,而且鰲拜軍功太大,隨著皇太極一朝的功勳老臣不斷離世,鰲拜在朝中的地位越發崇高,再讓他統兵立功的話,威望怕是會達到不可抑制的地步。

孝莊絕不願意看到鰲拜權勢滔天,可順治的安危一樣是重中之重,她一時很難做出取捨,思索許久才道:“鰲拜,哀家明白你對皇上的忠心,這樣吧......”她頓了頓,嘆聲道:“七日之後,你再入宮來見哀家,到時候必定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覆。”

七日時間,這是孝莊所能承受的極限,到那時川東戰事還不明朗的話,她就會起用鰲拜,替代滿達海成為救援保寧之軍的統帥。

鰲拜還是沒有弄清順治的情況,可孝莊已經讓步,他也不好繼續緊逼,遲疑了一下後,說道:“奴才隨時等候太后吩咐。”說完,他又施了一禮,便躬身告退。

皇宮外面,一群朝中大臣已等候多時,看到鰲拜出現,紛紛上前打探順治的訊息,鰲拜只是隨口敷衍了幾句,不過在言談中帶著幾分明顯的憂慮之色,群臣見了無不心中凜然,而在鰲拜離開眾人視線後,他嘴角不留痕跡的流露出一絲冷笑。

孝莊希望鰲拜能夠安撫群臣,可鰲拜所為哪裡有安撫之意,分明是在火上澆油!

回到府上,鰲拜屏退了左右,獨自一人來到了書房,剛把房門開啟,他的目光就投向了不遠處一個帶著面紗的女子,低聲問道:“董鄂妃,你的病好些了嗎?”

誰能想到,順治最為心愛的女人,竟然會出現在鰲拜的書房裡。

董鄂妃還是身姿曼妙,風姿絕佳,可是無論額頭雙手都有了蠟黃之意,面紗無法遮擋。她安坐在錦榻上,面前則是一張瑤琴。

鰲拜與董鄂妃私會,一旦洩露出去,那可是抄家滅族的大罪,可鰲拜卻敢於冒這麼大的風險,因為風險背後是更大的回報。

董鄂妃盈盈站起,輕聲道:“我的病不能好,至少在回宮前不能好,宮裡的太醫可不容易輕易欺瞞。”

鰲拜目光一沉,問道:“太后若是去你宮中探望,那該如何是好?”

董鄂妃面露譏誚道:“你可曾聽聞過太后探望過哪個生病的妃嬪?太后對自己的身子向來愛惜,即使旁人得的只是傷風咳嗽的小病,她也怕被病患感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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鰲拜鬆了口氣,默然的點了下頭。

剎那間,房內陷入了一片沉寂,二人各有所思,皆是一言不發。過了良久,董鄂妃才突然問道:“你可是想再聽一曲飲馬長城行嗎?”

鰲拜沒有答覆,雙眼卻已經閉上。

董鄂妃淡然一笑,雙手放在瑤琴之上,很快琴聲微起,有如天籟傳來,轉瞬金戈突起,大開大闔,一股壯烈豪情噴湧而出。

閉著眼的鰲拜腦海中浮現出了戰場上的浴血拼殺,不知為何,他心中有些發痛,可他還是想聽下去,現在的他,或許只有在琴聲中,才能找到當日的激昂。

金戈鐵馬,冰河入夢的時候,琴聲戛然而止。

鰲拜頗為不悅,問道:“你怎麼一下子不彈奏了?”

董鄂妃微笑道:“人不能總是活在過去,而是應該展望將來,鰲大人一世英雄,難道願意就此平淡度過餘生嗎?”說著,她雙眸一凝道:“鰲大人,我之前和你說的事情,不知道你想清楚了沒有?”

鰲拜眉頭一皺,答非所問道:“你真下得去手嗎?”他目不轉睛盯著董鄂妃,眼神銳利如刀,好似要破開她的內心,才好看個透徹。雄獅永遠都是雄獅,無論雄獅是趴著,還是打盹,也無人敢輕視它的威武,而此刻的鰲拜亦是如此,他明明跪倒在地,卻絲毫讓人感受不到臣服之感,好似一個天生的強者,階級地位只能制約他的行為,絕不可能束縛那顆強者之心。

孝莊望著看似謙卑的鰲拜,突然間感覺到有些疲倦,不是身體上的疲憊,而是心累,她彷彿又回到了皇太極駕崩後的那段日子,宮內人心叵測,爾虞我詐之下可謂是步步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