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擊性不強,規模也不大,但是是洛橙提醒過的事情,也就是說,這多半是陳中嶽主導的,”陸宗停煩悶起來,“他到底想幹嘛?”

“沒人知道,”溫艽艽搖了搖頭,“上將那邊也沒有新的進展。”

陸宗停沉默下來。

溫艽艽的目光在他和陳泊秋之間來回流轉:“如果你真的覺得是陳中嶽主導,要不和陳博士討論一下看看?或許他會有更合理的想法。”

“恐怕有點難。”陸宗停苦笑。

他其實一直留著心觀察角落裡陳泊秋的情況,生怕再發生剛才那種讓他魂飛魄散的事情。但陳泊秋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不知在鼓搗著什麼,安安靜靜又認真投入。

陸宗停忽然有幾分熟悉感,而那種熟悉讓他覺得心底泛著絲絲的痠疼。

很快他就發現,他之所以會有這種感覺,是因為蘿蔔乖乖自己玩的時候和陳泊秋現在這個樣子好像好像,他覺得自己隱約能夠看到幼年的陳泊秋躲著陳中嶽,蹲在角落裡小心翼翼地和地上的小螞蟻玩的樣子。

他只想過去抱著他,根本沒辦法開口問他和陳中嶽有關的事情。

他有些疲倦地掐了掐眉心,睜開眼的時候卻發現陳泊秋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了離他幾步遠的地方,正目不轉睛地看著他。

如果他沒有過度解讀,他的眼睛裡多的是無措和枯寂,但似乎帶了一種稱得上是殷切的情緒。

“……泊秋。”他開口叫他。

陳泊秋踉蹌地迎上前去,將寫好的幾張紙遞給他:“上校,植物感染,我研究過……你看看。”

陸宗停粗略地掃了一眼陳泊秋寫的文字,應該是一些植物感染的科研成果,寫了滿滿兩頁紙,卻又十分整齊有條理,絲毫不淩亂。

陳泊秋很早之前就在做植物感染的課題,模擬過植物異變的種種可能,也做了相應的預案。按照他的模擬結果,植物異種比動物異種要容易處理得多,要麼限制生存環境,要麼利用天敵進行剋制,一般以害蟲為主。針筒裡的藥液用的就是天敵剋制法,一般來說,同一類科屬的植物,天敵都大差不離,不需要劃分得太過細致,藥液新增足夠劑量的害蟲毒素,植物異種就能夠快速枯萎。

因為成本很低,原材料也很容易獲取——陳泊秋在他的小花園裡就可以取到很多害蟲樣本,所以他能夠做出了大部分科屬的毒劑,存放在實驗臺底下的儲存櫃裡,以備不時之需。這一支藥液針對的就是藤蔓科屬,他原本想直接對藤蔓異種使用,證明毒劑有用,但藤蔓逃跑了,只能對他留下的這麼一小塊殘肢做實驗。

就目前的結果來看,毒劑還是有價值的。

陳泊秋希望這些毒劑能夠讓他將功補過,這樣他或許能夠爭取時間和機會,再完善方案去追趕普適疫苗的研究進度。

陸宗停慢慢把紙收起來,陳泊秋分辨不出他的表情和情緒,只能屏著呼吸輕輕地問:“有用嗎?上校。”

“當然有用的,”陸宗停立刻回答,“辛苦了,泊秋。”

陳泊秋緊繃的身體微微一鬆,胸口的血氣便又開始胡亂翻湧,他匆忙地往下嚥,急著想和陸宗停說些什麼,看到他轉頭將紙交給溫艽艽,便又安靜地站在一旁等。

事實上他的膝蓋是很難支撐他長久站立的,他疼得腳趾頭都在用力蜷著,才能抓住地面維持站姿,冷汗慢慢地往下淌,他勉強抬起手擦掉。

陸宗停正向溫艽艽仔細交待著:“艽艽,你去想辦法落實,如果毒劑行之有效,在我們目前的手段還足夠抵禦植物異種之前,先不要輕易使用。我們還不知道對方背地裡搞什麼鬼,太被動了,要給自己留張底牌。”

陳泊秋因為腿疼難忍,精力不太能集中,但看到溫艽艽拿著紙要走出去,他還是想起自己忘記了重要的事情,倉促地開口道:“溫艦長,您、您不能說……是我做的,會、很難推進。”

溫艽艽看陸宗停的臉色變得很難看,但還是沖她點了點頭:“依他。”

陳泊秋生怕遺漏了什麼,在腦子裡將事情過了一遍又一遍,又道:“毒劑……有危險的,可以、讓我做。我會……找時間。”

陸宗停實在聽不下去,他將陳泊秋攬進懷裡,擺擺手示意溫艽艽出去。

陳泊秋沒有力氣從陸宗停懷裡掙紮出來,只能勉強開口問:“上校,溫艦長……聽到了嗎?”

“聽到了。”陸宗停擦拭著他額角的薄汗,輕聲應著。

“好。”陳泊秋艱難地喘著氣,卻站立得愈發艱難。

陸宗停發現他雙腿在發抖,順勢就將人抱了起來,陳泊秋明顯嚇了一大跳,氣都不喘了,睜大眼睛僵硬地看著陸宗停。

“你的腿還在治療,不能久站。”陸宗停解釋。

陳泊秋張著蒼白的嘴唇結結巴巴地道:“有、椅子。”

陸宗停抱著他不放:“你要是會自己好好坐椅子,就不會疼成這樣。”

“……”陳泊秋反駁不了他,窘迫又無措,只能亡羊補牢地道,“我會坐、現在,會坐。”

“你先回答我幾個問題。”陸宗停說。

“好,回答。”陳泊秋用力點頭,原本灰白失血的臉上漲出一層薄薄的粉色。

陸宗停發現陳泊秋是會害羞的,而且他害羞時的緊張跟其他時候的緊張也是有區別的,至少不會讓他身體更加難受,也不會讓他有精力胡思亂想,他只會把心思集中在一件事情上——迅速讓自己脫離這種“害羞”的窘境,只要能脫離出來,他什麼都老老實實照著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