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宗停搖了搖頭:“陳中嶽連死都是假的,演一場殺女好戲又有什麼稀奇?”

林榮平嘆道:“你不信他們,總要信泊秋,總要尊重他吧?為什麼不等泊秋醒來問一問他呢?”

“陸宗停,”洛橙搶在林榮平開口之前截住了話茬,“你這麼多疑,怎麼不幹脆連我哥一起懷疑進去,認為是我們三個人一起聯手演戲騙你的呢?”

林榮平驚道:“洛橙!”

江子車一臉如臨大敵的表情,偷偷拉拽了洛橙幾次,都阻止無果,只能看著陸宗停被她一字一句激怒,情緒直逼崩潰邊緣。

“閉嘴!”陸宗停鐵青著臉,嘴唇都有些發抖。

洛橙看他這樣,反倒覺出些快意,面無表情的臉上露出譏諷的笑容:“你以前最喜歡這樣了,是吧?”

她這句話說得輕飄飄的,陸宗停卻愕然怔在了原地,面色變得灰白,呼吸愈發地急促。

洛橙固執而尖銳地把話說完:“說我裝孃家人,你也是半斤八兩,現在裝的什麼痴情人。你是十方海角的上校,不是全天下的陸上校,天底下的便宜好處全給你一人佔盡了,哪有這樣的好事?”

“洛橙,好了!”林榮平聽不下去,沉聲喝止。

洛橙還是給林榮平面子,瞬間閉了嘴,只是目光如錐地看著陸宗停。

“叔叔,”陸宗停艱難吞嚥著什麼,聲音異常嘶啞,“讓她說完。”

洛橙求之不得,更不會留有情面,冷笑著道:“他要是不喜歡你,你算什麼東西?”

陸宗停無聲地低垂著眼睫,沒人能看到他眼睛裡的情緒,只能看到他滿臉的冷汗,和緊咬著的僵白的嘴唇。

江子車看他腳下微顫,手指在半空中胡亂探著,心道不好,剛要上前察看,陸宗停已經倉促地撐住膝蓋,俯身嘔出一大口血。

“宗停!”林榮平攙住他的胳膊,他卻很快踉蹌著站穩,有些渙散的瞳孔艱難地在洛橙身上重新聚焦。

“你說得很對,”陸宗停抹掉唇角和下頜的血汙,慢慢將胸間翻湧的腥甜嚥下,嘶啞地道,“但你為什麼知道這些?”

洛橙微微蹙眉:“哪些?”

“別裝了,不累嗎?你連我以前喜歡做什麼都知道,”陸宗停聲音沉鬱,橄欖綠色的眼睛在面無血色的臉上顯得格外幽深,“好好說說你們從什麼時候開始,透過什麼樣的方式,監視我們的。”

洛橙緊繃著下頜,一言不發,直到冰冷的槍口抵在自己額頭,她抬眼看到陸宗停青白的指節扣在扳機上。

“最好說實話,”陸宗停微哂,“我手抖,槍容易走火。”

“要殺我?”洛橙挑了挑眉,毫無懼色。

“殺了你,再殺了我自己,”陸宗停唇角的弧度愈發深了,糊著血塊的唇瓣讓這個笑容看起來格外怪異陰森,“畢竟我們都不是好人,你說呢?”

洛橙瞳孔微縮,靜靜地與他對視著,眼裡那種淡漠卻帶刺的銳芒漸漸消散了。

“你說得對。”

“脖環是父親用來監視他的工具,”洛橙平靜地道,“他可以獲取到他的視角,知道他在哪裡,和誰在一起,在做什麼。不過因為巖桑距離十方太過遙遠,脖環又總是被血液浸泡,年久失修,這個功能已經不太穩定了,大部分時候都只有一些聲音,沒有畫面,更多時候連聲音都沒有。”

“陳中嶽會讓你去看嗎?”陸宗停問。

洛橙搖了搖頭:“很少,沒什麼必要讓我看,但我還是零零碎碎地知道一些內容。”

陸宗停直視著她的眼睛,道:“脖環的監控畫面是泊秋的視角,所以恆星艦上你是第一次見他?”

“是,”洛橙並不避著他審視而警惕的視線,“不論你相不相信,如果我在那之前就見過他,我就不會配合父親做這麼多事情。”

陸宗停彎起蒼白的唇角笑了笑,似乎覺得洛橙很幽默:“為什麼?你光聽他聲音就聽出感情了?”

“……不是,”此時的洛橙面對陸宗停的譏諷很是冷靜,也並未頂撞,“只是,他長得和母親一模一樣。”

聞言,林榮平和陸宗停都不約而同地皺了皺眉。

“父親希望我敬愛母親,並牢記母親是哥哥害死的事實,從小便對我進行‘感情培養’,我要看很多母親的影像,無論是真實的還是虛擬的,”洛橙頓了頓,聲音變得輕緩了些,“這是物理幹預,還有藥物幹預。他的培養太成功了,我對素未謀面的母親有了極深的感情,所以放我看到哥哥的時候……我沒辦法像父親設想的那樣恨他。我只覺得,從前只能看到影像的那個人,好不容易能夠真實而鮮活地來到我身邊了,我為什麼要傷害他?”

洛橙低垂著眼睫搖了搖頭,自言自語一般地道:“我沒辦法傷害他。”

“可他不是葉謠,這也不是屬於你自己的、正常的感情。”林榮平一針見血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