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蝴蝶

陳泊秋將江子車的手術刀從谷雲峰大腿處拔出,谷雲峰疼得鬆了手裡的棍棒,捂著傷口跌坐在地。

陳泊秋勉力將棍棒踢至床底,踉蹌著往外逃去。

他知道自己不能傷人,但谷雲峰渾身上下殺意太盛,顯然不只是沖著他來的,他不能讓蘿蔔受到傷害,所以只能選擇刺傷他的大腿然後逃跑。

“陳泊秋,你站住!”谷雲峰雙目赤紅,全然不顧血流如注的傷口,像頭發了狂的野獸一樣踉踉蹌蹌地追著陳泊秋,“我以為你還有點羞恥心,看來現在和陸上校日久生情了,想茍且偷生了?”

“你不清楚自己是個什麼東西嗎?你害死了多少人,從一出生就害死了自己生母,一身罪孽洗脫不淨,也配繁衍後代?你就不怕這個孩子生下來一生都要活在你製造的陰影和汙泥之下嗎?”

不知不覺他已經追著陳泊秋到了甲板上,正在忙碌著的船員們被谷雲峰的聲音嚇了一跳,紛紛擁過來檢視。

因為十字燈塔和白艦軍聯絡頗多,有幾個白艦立刻將他認了出來:“谷院長?您怎麼在這裡?”

谷雲峰死死盯著前面已經力竭跪倒在地幹嘔的陳泊秋:“別問那麼多,把他綁起來!”

“那是……陳博士?陸上校說……”

谷雲峰厲聲喝道:“陸上校在哪裡?!他現在不在這裡,我的話你們聽不聽?”

“院長,話不是這樣說,”一個白艦面露難色,卻還是壯著膽子道,“在這艘船上,陸上校是最高指揮官,我們只對他的命令絕對服從。”

谷雲峰嗤笑:“恆星艦這次的出海任務原本是我來牽頭,他半路殺出來,把事情搞成現在這副局面,還不夠糟糕嗎?他能力有限,把自己淹死在海底了,你們還要聽一個死人的命令嗎?!”

黑艦軍和陸宗停一同出生入死多年,這樣的話是半句都聽不得。

“谷院長,請您慎言!”一位黑艦軍官慍怒道,“您在十字燈塔一手遮天,不代表在軍統部也是如此!既然雷總司已經讓陸上校全權受理此事,您就無權做不必要的幹預!”

“仲平?我記得你,”谷雲峰挑眉,“年紀輕輕就被陸上校提拔到少尉,是很大的恩惠吧?看看你這副模樣,都恨不得做他的狗了,只可惜他已經有了沈棟這條好狗,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輪得到你。”

“您不用說這種話來激怒我!”仲平義正辭嚴地道,“如果您有充分的理由讓我們把陳博士控制起來,請您明說,而不是在這裡陰陽怪氣地說些無用的話浪費時間!並且我有義務提醒您,陳博士他有孕在身,無力與您抗爭。就算他有錯,也不能輕易採用‘捆綁’的方式來控制他,您作為十字燈塔的一把手,應該不會不清楚這一點吧?”

空氣一時間陷入僵滯,沒有人注意到一隻黑色蝴蝶落在欄杆上,像個悠閑的看客,慢慢翕張著自己的翅膀。

谷雲峰意識到他無法憑借自己一張嘴來煽動這些人的情緒,便再次將注意力轉向跪倒在地上的陳泊秋。

陳泊秋懷著身孕高燒不退,又咬著牙一路逃到這裡,雙腿已經是跪在地上都不斷打顫的地步,更遑論起身。

谷雲峰看他瞳孔失焦,神情恍惚茫然,便推測他此時大約是看不見東西的。懷孕的荒原灰狼原本就對噪音十分敏感,在目不能視的前提下,噪音會讓他更為痛苦。

谷雲峰猛地撲上前去拽住陳泊秋的衣襟,歇斯底裡地道:“陳泊秋!你要是腦子還清醒,就應該求著我把你和你肚子裡的孽種一起殺了,結束你們陳家糟糕的輪回!你以為有淩瀾做擔保,就可以高枕無憂地生下這個孩子嗎?沒有人知道他會是個什麼東西!你自己就是個怪物,現在你還妄圖再放一個怪物出來殘害多少人,你問過你自己嗎?!”

他發瘋一般緊緊揪著陳泊秋不放,幾個人都拽不開他。

“別碰我!你們最好想清楚,自己要保護的究竟是個什麼東西!”谷雲峰掙開他們,雙目赤紅地吼道。

陳泊秋的心肺根本無法承受這樣激烈的聲響和動作,他瞳孔失焦,口中無聲地溢位血沫,表情卻沒有痛苦,只是蜷縮著身體,茫然而慌亂地用傷痕累累的雙手護著圓隆的小腹。

“你不是的……”他呢喃著,用低弱得幾不可聞的聲音,像在安撫腹中胎兒,“不……聽……”

他悶哼著艱難吞嚥,唇角的鮮紅色越來越刺眼,嘴唇卻愈發灰白。

他的眉眼骨相,沒有一處不像他的生母。連瀕死之際都固執地要護著腹中幼子的神情都如出一轍。

陳泊秋越是這樣,谷雲峰越是無法忘記葉謠為了他的出生而在産床上慢性死亡的畫面。

他劇烈喘息著,終於忍無可忍,悄無聲息地拿起陳泊秋落在身側的手術刀,咬牙要朝他小腹上刺去。

陳泊秋像是察覺到了什麼,呼吸聲戛然而止,在刀尖即將刺破他腹頂時扣住了谷雲峰的手腕竭盡全力推開。

血肉被銳器割裂的聲音響起,谷雲峰的胸口被劃開一個巨大的口子,鮮血濺了陳泊秋一身。

周圍嘩然聲一片,沒人想到會是陳泊秋刺傷了谷雲峰。

“陳……陳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