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溯源(第1/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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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溯源
陸宗停的沉默讓林榮平立刻察覺到了什麼:“你不會又跟他鬧脾氣了吧?因為我的事情?”
在林榮平面前,陸宗停很難做到隱瞞或者欺騙,只是一時間各種情緒積鬱翻湧,他胸口脹悶難當,緩過來了才低聲答:“是。”
林榮平嘆了口氣:“那是我自己身體的問題,不能怪他,況且……我相信不論是出於什麼原因,他都不會是刻意想要刺激我。”
陸宗停嘴唇蒼白僵硬,一時間啞口無言。
溫艽艽說,陳泊秋腦部損傷的問題由來已久,秦容那一腳只是雪上加霜,他在那之前很可能就已經間歇性地出現記憶錯亂的症狀。
在山洞裡的時候,明明沈棟已經轉危為安,但陳泊秋卻還是在為了“害死沈棟”的事情跟他下跪道歉,溫艽艽說他是病得腦子不清醒了,不信自己的親身經歷,倒把秦容的瘋話當成事實,由此想來,當初在林榮平面前問到林止聿是否安好,想來也極有可能是同樣的原因。
可所有的這些,林榮平明明都不知道,他為什麼可以那麼相信陳泊秋?
陸宗停想不明白,便低喃著道:“叔叔,您為什麼可以……無條件相信他?”
林榮平被問得愣了一下,隨即嘆了口氣:“那你覺得我為什麼要懷疑他呢?因為止聿的事情,所以對他的所有言行都要保留成見嗎?”
這麼多年過去,在林榮平和淩瀾面前,陸宗停從始至終都小心翼翼地避諱著這個話題,沒想到林榮平會開門見山地談,人竟一時間僵在那裡。
“我承認,止聿離開後,我和你阿姨都沒有辦法再像以前那樣對待泊秋,甚至很難保證自己能在跟他交流時控制好自己的情緒,所以都選擇了避而不見……但不代表我們就把他這個人否定了,”林榮平語速緩慢,很明顯要表達這些,對他來說也不那麼容易,“他是個很好的孩子,中嶽把他教得單純善良,他不會有什麼壞心思的。”
“可他像塊石頭一樣,什麼對他來說都是無所謂,哥走了那麼久,我幾乎沒在他臉上看到一絲歉疚痛苦。是他來到燃灰大陸,接二連三地做出一些令人無法解釋的事情的時候,才會開始喊哥哥的名字……我沒有辦法認為他不是故意詐我,沒有辦法相信他不是在跟別人串通起來要做出對行動隊不利的事情,”陸宗停越說越激動,臉色青白呼吸急促,“確實哥走了以後我們之間的關系每況愈下,他對我一定心有怨尤,但有什麼沖著我來不就好了,為什麼要把事情弄得越來越大,越來越複雜,他本來在十方海角的處境就很糟糕,為什麼要……”
“宗停,控制情緒!”林榮平低喝道,“你現在很不冷靜,說話沒有頭緒。你好好跟我說,他到底做了哪些令人無法解釋的事情,以至於你把他放到了你的對立面?”
林榮平就跟懸崖勒馬一樣把理智在崩潰邊緣的陸宗停拉了回來,他粗喘著調整呼吸整理思緒,然後用力搓了把臉,示意許慎拉個隔音牆,從他們兩人落單遇上畸形種蛾群說起。
“那時候我就要相信他了,我不明白他為什麼要和雷明勾結,突然派艽艽的隊伍來支援,擺我一道……我根本無所謂,這總兵誰愛當誰當,但是軍隊的行動不是可以隨意改變的,尤其是雷明根本就沒有權力調配軍隊!陳泊秋自己也是軍人出身,應該知道事情嚴重性,竟然還這樣貿然行事!”
“隨後他擅自離開基地,回到雷明那裡。我以為很長時間不會再看到他,結果他又回來了。當時我聽說了海角遭遇畸形種突襲的事情,擔心是人才團隊遇襲,就跟雷普說取那些家夥的血樣做對比……雷普拒絕了,陳泊秋卻剛好帶著我想要的血漿回來了。這個節骨眼上,您不覺得過分巧合了嗎?雷普雷明父子很容易就上下通氣,他也很容易就從雷明那裡知道我想要什麼,然後趁機重新得到我的信任,再次混進行動隊裡,聽雷加父子的命令列事——甚至可能都不用走到這一步,那些血樣本身就是定時炸彈。”
“他親自做了檢測,血樣不像我想的那樣有問題……我又想相信他。但他先是在通訊時刺激了您,後來我們準備探入畸形種老巢,他又不聽我的指令留在基地照看那個叫秀秀的小女孩,反而兩個人本事通天擅自行動,讓秀秀跟她惡變嚴重的畸形種哥哥同歸於盡。”
“您說,就算秀秀是自願的,畸變病毒也是她父親留下來的,可他怎麼能擅自、隨意地允許一個健康人類畸變成怪物,這不可怕嗎?這跟巖桑團隊的思維本質上不是一樣的嗎?在他眼裡這些人命是不是都跟兒戲一樣?”
陸宗停意識到自己說到這裡,情緒似乎又有些失控,他閉著眼睛聽了一會兒胸膛裡如雷的心跳聲,聲音暗啞下去:“他從來沒有給過我合理的解釋,而是一而再、再而三地亂來。我真的不知道他到底要幹什麼,到底想得到什麼,為什麼要把事情弄成這個樣子……明明他也沒有讓自己過得好一點,我真的想不明白,我不知道該拿他怎麼辦了,叔叔。”
林榮平耐心聽完了才問:“他沒給你合理的解釋,那他是怎麼跟你說的?”
陸宗停想了想,從幹涸腫痛的嗓子裡勉力擠出來寥寥幾句話:“說……想幫我,讓我信他,說他……沒和誰勾結。”
“你不相信?”
“他的言行根本就不一致,我怎麼相信?”
“好,那我問你幾個問題,你想想清楚,認真回答,”林榮平沉聲道,“你說的所有事情,最後的結果是否都很糟糕?對你、對行動隊,或者說是對十方海角,造成了不可逆的損傷?”
察覺到陸宗停似乎想辯解什麼,林榮平繼續道:“你不用說對泊秋自己如何如何,回答我的問題。”
林榮平這一句,卻讓陸宗停一時啞口無言,林榮平又追問了兩遍,他才啞著嗓子“嗯”了一聲。
“那是不是可以說明,至少他沒有想要加害你們,他真的想要幫你,只是方法不對?”
類似的話許慎也曾經說過,陸宗停想要辯解:“他想要幫我,沒有必要……”
“沒有必要遮遮掩掩,擅自行動?可以光明正大地和你商討每一次的行動計劃?”林榮平的語氣並不咄咄逼人,卻一次又一次地讓陸宗停啞口無言,“好,那麼你給過他機會嗎?”
“他自己為什麼不說?我從來就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問也問不出來。”
“那我當你是沒有給過他機會,”林榮平順著陸宗停的話道,“你一直說泊秋總是擅自行動,有沒有想過,他其實是孤立無援?我知道,你其實和我們一樣,止聿走了之後就感覺和泊秋之間隔了一道垮不過的坎,但我想,你既然和他結婚了,會慢慢解開心結,好好照顧他的,他也會學著向你敞開心扉。可聽你說了這麼多,我才發現我想錯了。”
林榮平嘆了口氣:“宗停,泊秋不擅長和別人交流。他患有先天肺疾,嗓子咳壞了,說話的聲音就不太好聽,小時候別的小孩兒都覺得他是怪物,就不願意跟他玩,加上中嶽對他的教育就是什麼都要獨立自主完成,不能麻煩別人,所以他從小就沒什麼朋友,就我們幾個親近的人,我們都跟他疏離了,他就只剩下自己一個人了。你覺得他總是自己行動,言行舉止都莫名其妙,擔心他會做出損害行動隊利益的事情來,有沒有可能是因為你先入為主地把他孤立在你們團隊之外,當做一個外人、異族、入侵者來看待,所以他做什麼對你來說都是一種忤逆,甚至背叛?”
陸宗停雙手交疊著抵在眉心,一言不發,許慎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看到他繃得青筋凸起的下頜和額角,緊抿著的沒有血色的嘴唇。
他的脊背因為粗重的呼吸劇烈地起伏著,許慎看得有些難受,伸手想拍一拍以示安慰,卻摸到了一手的濕冷,細看這人額頭滿是冷汗,頭發都濡濕了大半,不由心下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