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槍架(第2/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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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說……清楚,我清醒。”陳泊秋先是接了這麼一句,又莫名其妙地說了一句他清醒。
然後他撐著身體,幾次想坐起來,小腹卻緊絞著抽搐不止,他喘息著忍耐疼痛,好一會兒才接著往下說:“上校,我們、要離開這裡,我要啟動、秀秀的自爆……這裡,會被波及……”
陸宗停原本想問問他有沒有什麼要跟自己解釋的,誰知道他並不避諱和秀秀的計劃敗露給他的事實,只是也沒打算好好解釋。
陸宗停其實沒有那麼在意這些,他更在意的是說到秀秀時,他感覺不到陳泊秋一絲一毫的情緒波動,就像是在說一個普通的感染者。
他知道他說的自爆是什麼。
他忽然對眼前這個人失望透頂,失望到他疲於再去糾結他是否又在設局給他跳,也疲於再去質問他為什麼配合秀秀做這樣危險的計劃,置大局和自身於不顧,同時也覺得他可怕至極。
三艦軍在外出執行任務時,每個人身上都會配備自爆彈和爆破儀,如確認自己被畸形種感染,需第一時間自爆。但為了以防萬一,感染者貪生怕死殘害他人,一般也會選擇在軍統部雲監中心和軍隊要員身上配備遠端爆破儀,發現異常再申請啟動爆破。
自爆彈主要成分是硫酸火以及擴爆助劑,本身體積很小,是做成藥丸狀物體透過軟管置入體內的。其爆炸強度與個體大小相關,個體越大,擴爆助劑會在個體中産生越強烈的量變,爆炸強度隨之大增,確保將感染體以及周圍可能成為傳染源的物體焚盡。
秀秀在進入基地的時候,因為身份特殊,也被要求裝上了自爆彈。
陸宗停用一種看無藥可救的死刑犯一樣冷漠又諷刺的眼神看他:“秀秀把她的爆破儀給你了?”
“嗯……我們、離開這裡,”陳泊秋一副不明白他問話用意的樣子,認真地回答著,然後跟他說要離開,“我先、看你的傷。”
他的藥箱依舊隨身掛著,只是同樣地覆著白雪,跟他整個人和身後的雪地幾乎融為一體,所以陸宗停最初沒有辨認出這個標誌性的東西。
他揉搓著自己的眼睛,頭埋得很低,在幾乎空空如也的藥箱裡翻找著能用的藥劑,卻並沒有什麼收獲。
“上校您有、藥……嗎?”他手裡拿著一個還來不及放回去的廢棄針頭,吃力地問陸宗停。
最後一個破碎的音節還沒能完整地發出來,陸宗停就陰沉緩慢地道:“按下爆破儀跟當年扣動硫酸火槍的扳機,應該一點區別也沒有吧。”
“……”陳泊秋嘴唇依舊微張著,似乎被寒霜無聲息地凝住了一般,僵在那裡不動了。
陸宗停似笑非笑地勾起染了血跡的唇角:“你是不是覺得我還不如秀秀?當初我就該跟著哥哥一起死了,對吧?”
陳泊秋靜靜地坐在那裡,像一座冰雕一般,只是他握著廢棄針頭的那隻手卻不知從何時起無聲地收緊,粗大的特型針頭整根沒入了他的手掌,血珠不斷滲出,卻被他掌心的汙物和冰雪掩蓋。
他僵硬的嘴唇輕輕哆嗦起來,看著陸宗停開開合合幾次,最終卻沒有回答他,而是又一次問他,有沒有帶藥。
他的手始終沒有松開。
“不流血了,不敢勞您費心,”陸宗停冷笑著,“自爆彈的安全距離我自己能判斷,我們沒必要一起走。”
陳泊秋手中握緊了那枚針頭,一動不動地聽著他說這些,身體僵硬得像一塊沒有生命的木板,或者說是一棵寂然枯死的樹木,輕顫的呼吸就像是廢墟上奄奄一息的風。
“你傷得……很重,”陳泊秋再度開口,卻依然規避陸宗停說的一切,“訊號彈……沈隊他們,不會來了,我……”
“不是誰都像你一樣眾叛親離。”陸宗停純粹說氣話,事實上沈棟他們看到了訊號彈就確實不應該回來找他,來了就是違背軍令擅自行動。
他說完之後,抬眼對上陳泊秋怔忡的視線,他的眼睛在冰天雪地裡愈發的黯淡發灰,卻不知為何似乎有一層薄薄的血色,他緩慢地低下頭去,喉間反複吞嚥著什麼,傷痕累累的雙手像兩個失明的夜遊魂,在那個藥箱裡胡亂地摸索著。
那根針依舊深深紮在他掌心,血卻流淌不下來,這讓他的手更加不靈活,卻也能讓他頭腦更加清醒。
陸宗停發了一頓脾氣,稍微冷靜了一些,其實他知道現在不能把陳泊秋扔在這裡,而要把他帶回去審訊,把所有事情都問清楚。只是因為傷重又一時半會兒爬不起來,加上秀秀一事的沖擊,他比平時更加焦躁易怒。
冷靜下來之後,他又想起陳泊秋說到秀秀時死寂的語氣和寡淡的眼神,仍舊是心寒。
這個人真的,永遠也不會痛嗎?秀秀那樣喜歡他,他和秀秀的關系,也很好的吧。
他以為他們之間至少能在秀秀身死這件事情上難得地達成一次共識,他可以短暫地拋下之前的一切,去交換一句安慰或者一個擁抱。
是他錯了,他不該對這個人抱有任何期望。
陳泊秋從藥箱裡拿出來一張皺巴巴髒兮兮的圖紙,那似乎是一張設計圖,形狀像狙擊槍,但明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