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十一年前就不算。但武學之深,不單單是自身修煉所能明白的。習武之人,但凡到了一種境界,只靠自己已無法再有所悟,此刻他所需要的,是各種各樣的對手。”

“對手?”

“不錯,對手。我常年飄蕩在世間,所見之輩武功都不低,我雖然從未輸過,但每次交手都有所悟。你隱居在此,潛心修行,卻沒想過,當你自認無敵時,就已不再無敵了。”

“自認無敵,已不無敵……自認無敵,已不無敵……”這八個字,沐雪衣唸了很多遍。

片刻後,她忽而抬起頭,像是鬆了一口氣,那臉上再一次浮現出了笑容。

“多謝。”她說道。

“不謝,告辭。”

姜盡酒轉過身,朝王瑛瑾和錢喪離開的方向走去。

“且慢。”她叫住了他。

“沐姑娘還有什麼事麼?”

“你……你之前說的賭注,打算什麼時候兌現?”

姜盡酒愣住,過了一會兒,他竟笑了起來。因為他忽然發現,這個武功如此之高的女子內心竟然如此天真,別人說的話她一定會當真,她說的話也一定不會毀約。這,已算是個很好的女人。

“我早已兌現了。”

“什麼?”她有些驚訝。

“自我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已經兌現了。”

他笑得很淡然。

他的確早已兌現了。

所以交手時他並沒有出手,因為沒有男人會去傷害自己的妻子。

所以他叮囑王瑛瑾不要盯著她看,因為沒有哪個丈夫會願意別的男人一直盯著自己的妻子。

所以他從未搶過風雲榜上的天下第一,因為沒有哪個男人會說自己完全勝過了自己的妻子。

所以他的確不算個男人,因為他是個男人。

一個不折不扣的男人。

“我懂了。”她笑了,面如春風。

“那就好。”

他轉身,運起輕功離開,沒有再回頭。

但並非所有人都有這樣的心情。

王瑛瑾的輕功本就不高明,此刻還拖著一個錢喪,他還沒跑出多遠就已經被追上的。追來的黃衫女子有五人,王瑛瑾與她們幾番交手便已頭冒冷汗,本來這些黃衫女子都是沐雪衣的門人,自然不是泛泛之輩,何況這幾人又長期隨侍在她身邊,武功又高了不少。而且這幾名女子都是用的短劍,而王瑛瑾入江湖以前便早已發誓不鑄劍不用劍,此刻只靠著他手中的那根竹棍,又要照顧好身後的錢喪,幾次交手下來,那竹棍早已被砍斷了大半。王瑛瑾心頭鬱悶,正在思考脫身之策,卻見錢喪忽然從後發難,一掌就將王瑛瑾打飛,向前滾了好幾圈,終是倒地不起。那幾個黃衫女子還沒反應過來,錢喪已到她們身前,片刻間就擊中了三名女子的要害,將她們擊倒在地上。錢喪更不再戰,反身就向谷外逃去,剩下的兩名黃衫女子左顧右盼,權衡之下終於還是選擇了檢視同伴的傷勢,再也顧不得錢喪。

王瑛瑾覺得似乎過了很久,但天色並沒怎麼變。

醒時,他的眼前只有姜盡酒,追來的黃衫女子都不見了。

“他……”

“他走了,”姜盡酒淡淡道,“我追了一半就又回來了。”

“為……咳咳……為什麼?”他撐起身子,勉力問道。

“因為他只要還活著,我就能追到他,但我若剛才去追了他,就不知道你還能不能活著。”

王瑛瑾一窒,說不出話來。

“我已為你調理了內息,你覺得沒什麼大礙的時候,我們再上路吧。”

“沐雪衣呢?”他當然想知道,誰才是天下第一。

“我沒能傷得了她。”

姜盡酒淺淺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