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未曾開口的姜山此時露出勝利的微笑,說道:“做一道菜,所有的工序組合起來,形成的是一個不可分割的整體。一個出色的廚師,他在最初選料的時候,後續的刀功、輔料、火候該是什麼樣,就應該全部想好了。你們三人在各自的環節上雖然做得無可挑剔,但因為想法並不一致,即使搭配在一起,也做不出上好的菜餚。踢足球時,十一個最好的球星並無法組成一支最好的球隊,這兩件事雖然隔行甚遠,但道理卻是一樣的。”

此時不光是臺上三位大廚,臺下眾看客也是頻頻點頭,自感受益非淺。李冬三人雖然性格各不相同,但對自己的廚藝一向都頗為自負,認為憑借一門獨學專長,完全可以在廚界中贏得一席之地,今天才知道這種想法是多麼可笑,這烹飪中的學問,絕非一葉障目者所能吃透。

主座上的徐叔三人原以為勝券在握,沒想到短短的幾分鐘內,形勢卻急轉直下,且自己一方輸得無話可說,究其最根本的原因,竟是在“車輪戰計劃”出爐的那一刻起就已埋下了敗根。

以三人合力出戰本來就不光彩,現在又輸得一敗塗地,在場的淮揚眾廚全都有些臉上無光。場內的氣氛一時間也沉悶至極,就在這時,忽聽得“哇”的一聲,人叢中響起一聲響亮的號哭。

大家的注意力頓時全被轉移了過去,只見浪浪盤坐在椅子上,攤開雙手,絕望地看著自己的胯部,嘴張得老大,淚流滿面,神情悲傷之極。

擂臺上的老者心憂愛孫,連忙快步趕來,關切地詢問:“浪浪,怎麼了?”

浪浪哭得連連抽噎,話不成聲地說:“我……我把……鵝蛋坐……坐破了……”

不遠處的沈飛和徐麗婕湊過去一看,果然,小家夥胯下的衣褲和座椅上淋淋漓漓,盡是破碎的蛋汁。兩人對看了一眼,苦笑著搖了搖頭。

原來浪浪見比試已快結束,可屁股下的鵝蛋還是毫無動靜,不免心中焦急,便想著把鵝蛋往屁股下塞得更緊一些,或許能夠加快速度。誰知一個不慎,用力過大,竟把鵝蛋給壓破了。小家夥想著即將出生的小鵝被自己給一屁股坐死了,心中既惋惜又悲痛,忍不住號啕大哭起來。

老者不明就裡,替孫子擦擦眼淚,勸解道:“一隻鵝蛋破了就破了,你要是喜歡,明天爺爺就給你再買一隻來。”

浪浪努力止住抽噎,抬頭問老者:“買來的鵝蛋也能孵出小鵝,把我當成它媽媽嗎?”

看著浪浪那天真的模樣,周圍不殺人已忍俊不禁,哈哈地笑了起來。老者則甚是詫異:“孵出小鵝,這是誰告訴你的?”

浪浪抹了把眼淚,指著沈飛:“是……是飛哥說的。”

沈飛看著眾人的目光,尷尬地摸摸下巴,嘿嘿笑了兩聲。浪浪雖然年幼,但聰明伶俐,見此情景,知道多半是上了沈飛的當,心中一酸,眼淚又奔湧而出,哭叫著說:“我……我要小鵝,我……我要……要做小鵝的……的媽媽……”

老者對事情的原委已估了個八九不離十,無奈地看著沈飛:“你說吧,到哪裡給他弄只小鵝?”

沈飛撓撓頭,愁眉苦臉地思索片刻,走上前把浪浪從椅子上抱起:“好浪浪,乖浪浪,別哭了,小鵝有什麼好玩的,整天跟著你要吃的,煩都煩死了。我告訴你一個又好玩又好吃的東西……”

沈飛在浪浪耳邊低語一陣,浪浪止住哭聲,汪著眼睛問:“是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你爺爺在這兒,我還能騙你嗎?”

浪浪破涕為笑:“那我們現在就去。”

“好。”沈飛爽快地答應了一聲,然後轉頭看看老者,說道:“老先生,我帶浪浪去外面玩會,回頭把他送回家。”

老者深知自己的孫子一向頑皮難纏,沒想到在沈飛手裡卻被治了個服服帖帖,心中既詫異又欣慰,當下便點點頭說:“去吧,不要玩得太晚了。”

“等等。”徐麗婕見沈飛轉身要走,忍不住問道,“你們是要去哪裡玩?”

浪浪沖她扮了個鬼臉:“保密!”沈飛也是嘿嘿一笑,並不正面回答,只是說了句:“反正你是不會感興趣的。”說完,便自顧自地抱著浪浪走出了酒樓。

“還挺神秘。”徐麗婕略帶賭氣地嘟囔了一句,心中卻是更好奇了。暗想:等沈飛回來,一定要問個明白。

那老者見比試結果已見分曉,孫子也離開了,不再多說什麼,微微一笑,轉身便向酒樓外走去。他說來便來,說走便走,其間毫無徵兆,徐叔一句“老先生請留步”尚未說完,他已經步入了門外的夜色中。

姜山心掛“一刀鮮”的下落,見老者離去,連忙沖徐叔等人拱手做了個禮,說道:“徐老闆,我們改日再做比試。”話畢,也不等對方回答,便急匆匆地追了出去。

那老者步伐非常矯健。姜山追出門口時,正好看見他的背影拐入了一條小巷。姜山疾跑幾步,趕到小巷口,只見老者仍未停步,身形已在五十米開外。此時夜色已濃,小巷中寂寥無人,老者沉穩的腳步聲清晰可辨。

眼見老者又要拐彎,姜山急忙大聲呼喊:“老先生,老先生,請停一停!”

老者停下腳步,負手而立,巷中雖無路燈,但月色皎潔,老者削痩的身影長長地拉於地上,更顯得飄逸脫俗。

等姜山離自己還有十多步時,老者這次緩緩轉過身來,問道:“你是要打聽‘一刀鮮’的訊息嗎?”

姜山喘著氣點了點頭。

老者抬頭看著天空中的一輪皓月,沉默片刻後,輕輕感嘆道:“萬裡無雲,多美的月色啊,明天正午的時候,‘一刀鮮’一定會出來賞月的。”說完這句話,他轉身起步,拐入了一條更深的小巷中。

“賞月?明天正午?”姜山愣了一愣,又追上幾步,“哎,老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