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知卻也就在錦繡耐心的整理這些單子、只怕一不小心遺漏了什麼之時,清早又進了宮的肖瑩回來了,進了馨園也不需旁人回稟,便腳步分外沉重的、一路進了錦繡的西次間。

錦繡聞聲便抬了頭,隨即也就發現肖姑姑的臉色不大好看,這神色竟比對方方才那腳步聲還要沉重幾分。

她就難免有些驚疑,又有些害怕,只因她一向很難瞧見肖姑姑這樣的神色,更多的都是胸有成竹,再不然也是怒極之後的淡淡冷笑罷了。

“姑姑這是怎麼了?”錦繡一邊給肖瑩挪了把椅子,一邊小心翼翼的問出了聲。

肖瑩也就不等坐穩,更不等她將錦繡親手給她倒來的熱茶捧在手中,雙眼就是一酸。

“錦繡你知道麼,陛下……陛下今日突然就應了叫我同韓淩一起歸隱,甚至不需要我將大寧的差事辦妥,再拿著這樁大功來懇求他。”

“可是、可是陛下指給我們的歸隱之地便是大寧!”

錦繡立時便知道肖姑姑的臉色為何那麼難看了,也知道自己瞧見對方的臉色之後,為何有些驚疑害怕了。

這哪裡叫什麼歸隱!這根本就是將韓淩與肖姑姑安排成金礦的守礦人了!

可肖姑姑所求的又哪裡是這種結果?

肖姑姑與韓淩已是為了暗諜的差事嘔心瀝血了大半輩子,如今只想卸下一身的忙碌,告別那無時無刻不在的滿身警惕,過點輕輕鬆鬆的小民日子而已。

若是叫這二人從此成了金礦的守護人,這不依然與暗諜無異?

“守礦的還不止是韓淩與我。”肖姑姑沉著臉補充道:“容二爺和宋娘子恐怕也要與我們同行。”

錦繡也便不等出言安慰肖姑姑,臉色已是與肖瑩一般無二,甚至張口就想指天罵娘了。

這也好在她早就不是個小孩子了,自打她到了這大明,她無論何時何地都懂得這世道皇權為大,大得任誰也不敢出言質疑,更別論反抗。

而若是想反抗,江南那一派就是個鮮活例子……

她就只得將那已是到了嘴邊的怒罵吞了回去,連著滿心怒火也是忍了又忍,片刻後又不禁笑起來。

可肖瑩又怎會想到錦繡為何而笑?

畢竟這個結果無論是誰恐怕都難以接受,更別論笑出聲來了!

錦繡這般先怒後笑也便難免嚇到了肖瑩,她連忙伸出手來抓住錦繡的胳膊輕輕搖晃起來,又慌忙連聲道你可別幹傻事。

“說起來這事兒也怪我,我不該什麼努力還沒做、便將這個結果告訴了你。”

“若叫我說你也先別急,等得三爺今兒晚上回來後,我再與他商量看看,若是能想出個什麼主意來、將這差事推了豈不更好?”

肖瑩倒不是害怕錦繡能沖進宮裡去,或是想方設法指責皇帝些什麼。

只因她心裡明白得很,這孩子還沒魯莽得如此不懂深淺、不知敬畏。

她只是害怕這般一來……這孩子就再也不會答應宋麗娘嫁給容秩——只要宋麗娘不嫁給容秩,也許便不需要跟到大寧去了不是麼?

可若是錦繡強行將宋麗娘留下來,這容府……豈不是又一次面臨家反宅亂?

錦繡卻只笑著搖了搖頭道,姑姑毋庸擔心我會做什麼傻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