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繡卻是突然就從方麟這句話中領悟出了什麼。

原來她暗自揣摩的、她父親明明早就能要了蔣氏的命,卻遲遲不要,或許也是為了耍弄蔣氏看笑話,原來卻是真的?

而方麟也果然早就看出了她的企圖,這才非但沒有深究蔣氏,還時時配合她嚇唬蔣氏,並不是她以為的無意間?

錦繡便笑著抿了抿嘴,越發將兩個梨渦抿得全都盛滿了笑意;方麟便從她的笑容裡看出了她的預設,又忍不住暗暗嘆了口氣搖了搖頭。

起來這丫頭也真是不容易!

按若換了他是她,既然已經知道蔣氏這些年來沒少派人前去大同追殺她和她娘,還會在蔣氏被噎住後出手相救?或許早就趁機將蔣氏捏死了!

這就更別論這丫頭已經十四了,若非蔣氏時常在容府後宅作妖兒,這丫頭和她娘也許早就被容程接回來了,哪裡又至於沒名沒分的熬了這麼些年?

他便在搖罷頭後輕聲道,你盡管先耍弄著她出出氣,等你哪日將氣出足了,便不妨告訴我。

錦繡難免一驚。

方麟這意思是等她將那“貓捉老鼠”的遊戲玩膩了,他便會出手替她弄死蔣氏?

其實她之所以未在眼下便對蔣氏真正動手,又哪裡是她真愛戲弄蔣氏,還不是她早就清楚證據不足,她父親也是一樣。

而蔣氏又佔了個“國公夫人”的便宜,既是三房的長輩,又暫時沒失了輔國公的心,父女倆這才選擇了退而求其次。

她便連忙搖頭道,表舅的好意我領了:“……左右她本就是個閑不住的,我寧願等著她自己個兒作死,也不想叫表舅為這種人髒了手。”

就蔣氏差人前去蔣家、向她女兒容若繁求援去,這不就與主動自己個兒作死無異?

要知道蔣氏這些年來跟蔣府借過的、派往大同尋她與她孃的人已是不知多少了,這些人卻全是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蔣府一次能忍,兩次能忍,還能永遠忍下去不成?

畢竟蔣氏這一次已經不是再要蔣府的下人出馬了,她要的是容若繁那位夫君手下那些人,那可是官差,辦得卻是私事。

這種事一旦被人抓了手,豈不就是蔣氏害了蔣府那位姑爺!

只是錦繡到底不能跟方麟講得太詳細,她知道蔣氏這次求的其實並不是容若繁,而是她那位蔣姑父,這很容易叫方麟得知她偷聽過蔣氏交代周媽媽的話。

她就只用含含糊糊的一句“等著蔣氏自己個兒作死”囫圇帶過,又盼著方麟能夠聽懂她的用意了。

方麟卻是並不曾在意她的這句話,左右蔣氏本就是個動不動作死的,反將那句“不想叫表舅為這種人髒了手”聽進了心裡。

要知道他十五歲就進了鎮撫司,至今已是四年半還多了,手上沾的血還少麼?

他緹騎辦差時莫是尋常百姓,就連夜貓都不敢亂嚎一聲,要不他那個煞神的名號又是打哪兒來的?

偏這丫頭還以為他幹淨極了,還什麼不想叫他沾染上蔣氏的髒血?

他那顆自以為早就龜裂幹涸的心啊,便在不知不覺中、將這句話語當做了一股清泉,頗為貪婪的咕咚咕咚喝了個飽,嘴角也情不自禁翹得老高。

不過眼瞧著前面就是同軒館,付媽媽的身影也彷彿在門邊立了好久,時不時便引頸看過來,他登時便將唇邊的笑容收了起來。

錦繡也便雖沒瞧見他的笑容,卻瞧見了他眼下這副冷臉,也瞧見了同軒館院門口的付媽媽。

她不由得哎呦了一聲道,都怪她在致雅堂停留太久了。

“我竟忘了表舅還沒用午膳……早知道我便不與我祖母多廢話了。”語氣裡全是懊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