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繡自然不是這麼想的,誰叫她父親本就是錦衣衛第一人,白了就是皇帝的私人打手頭,這樣的身份怎麼可能隨時分身打理私事。

若他真能做到這一點,譬如也不管她娘如何拒絕見他,只管去大同府的那處院賴著不走了,而不是屢屢只能派出手下前去大同,又何至於叫那蔣氏拿著她和孃的性命威脅了他這麼多年?

至於方麟的身手麼……她自然也是未曾見過的,可從大同歸京的路上她和他也同行過,她又怎會看不出他實則也是一身本事?

她不過只拿根簪將車夫的脖頸刺破一點油皮,他遠遠的騎馬路過都能聞出血腥味,她又哪裡敢瞧他!

卻也正是這麼想透徹了,她便理解了她父親為何將那替娘解圍的事兒交代了方麟——據最近幾年來,她父親早就不做那些千裡緹騎的差事、而是都由方麟接手了。

這般一來方麟非但可以隨時離京,身手與心性也早就歷練出來了,她父親對他又很是信任,將此事交給他去辦,不比交給職位更低、任什麼都比不上方麟的人穩妥多了?

錦繡便慌忙擺手道,表舅可別胡思亂想了。

“我哪裡是信不過您的身手呢?我只是、我只是覺得我父親不該這麼差使您,大家畢竟都是親戚麼。”

這話便惹得方麟又是一陣無聲發笑,笑這丫頭真是個會裝的,她明明就是信不過他,卻假作埋怨她父親使喚人。

等他笑罷了卻還是立刻正了顏色,低聲道你可別當這差事是個差事。

“你父親可是皇帝的肱骨重臣,不叫家事紛擾他、也免得打亂了他一心替皇帝辦差,難不成不是大事?”

方麟這番話本就是他一向拿來當成大帽、壓他父親與他那位好繼母的,起來實在順口不過,彷彿他父親與他繼母若再敢煩擾他,他便要替皇帝將人就地正法了。

可這話被錦繡聽了去,卻連連一本正經點起頭來,撫掌笑道表舅得真好。

“……等我待會兒到了致雅堂,我便將這話給夫人聽聽,倒看她敢不敢出不同的見解來。”

方麟的正顏立即變成了愕然,繼而又忍不住暗暗發笑道,這丫頭還真是個有樣兒學樣的,實在是孺可教也。

此時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竟在這短短時間裡變幻了很多種神色,而在過去的幾年裡,莫是對著外人兒,哪怕他對上親手撫養自己長大的外祖母清河大長公主,也等閑不會喜怒形於色。

只是別看他還不知自己好像換了個人似的,他也不禁趁著兩人早就慢下腳步、離著致雅堂還有一段距離時,又悄聲問錦繡道,你是怎麼知道那蔣氏要對你親娘動手的。

實則容程既能差使方麟、替他前去攔截蔣家派往大同的人,自也免不了將蔣氏過去做過的惡隨口給他講了講。

而方麟既已知情,還知道蔣氏拿著宋氏母女為把柄、拿捏了容程十幾年,此時再問起錦繡來也不過是沒話找話罷了。

怎知錦繡登時就斜睨了他一眼,眼裡也不免帶了幾分提防。

想當初她不過是在打尖時露了個笑容,他便以為她曾聽過應文和尚的訊息呢,還立時三刻就來到她桌邊盤問起來。

現如今他又這般追問起了她和她孃的事兒,他究竟是幾個意思?

“表舅這是以為我信口胡咯?再不然便是以為我想借這個法替我娘跟我母親爭爭寵?”

錦繡既是害怕方麟真想探尋她孃的真實身份,她便索性胡攪蠻纏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