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繡便在翠鐲出來相請之際,速速掩飾了臉上的神情,垂首跟在翠鐲身後進了院門,又一路進了正房。

這就更別提等她到了屋裡眾人面前,上前一一行禮,要笑容有笑容,要恭敬有恭敬,怎麼看怎麼都是個頗為乖巧的晚輩前來請安。

那杜曉雲不是素有賢名、連方麟的信裡都這位杜家姐向來端莊嫻靜麼?

那她便索性叫那杜曉雲瞧瞧,她也不是個無事生非的性——這樣的煙霧彈誰又不會放呢?

杜曉雲也便在受了錦繡一禮、又眼見了她的軟軟笑容後,再將那聲溫軟的“錦姐兒見過杜表姑”聽在耳中,就在心頭微微有些腹誹起來。

虧她表姐黃氏還曾再三叮囑她,什麼三房這位三姐是才從外頭回來的,本就與慣常長在高門大戶內宅的女孩兒不一樣,叫她務必別輕易惹了這位三姐去。

這孩是才從外頭回來的不假,可她哪怕性再野,既然認祖歸宗踏進了容府的大門,必定是奔著享受榮華富貴來的。

這樣的人難道還敢將那外頭學會的野蠻行徑帶進內宅來,做那主動作死的事兒不成?

這就更別論三房那對夫婦既給這位三姐請了肖姑姑來,恐怕也是擔心這孩依舊擺脫不了過去的舊習,這才叫肖姑姑這個妥帖人兒隨時貼身教養看護罷了。

這樣的孩又有什麼特別需要顧忌的地方呢?眼下這不就軟得很也乖得很?

杜曉雲便在這般左思右想之後,越發顯得端靜了,只是伸手虛虛將錦繡一扶,實則手掌還離著錦繡的胳膊足有兩寸遠,又溫聲笑道,錦姐兒無須多禮。

她這般做法兒一來是想給錦繡打個樣兒,也好叫錦繡瞧瞧什麼才叫真正的淑女,二也是不願叫人看低了她,至少也不能叫一個晚輩與她才打一個照面兒,便笑話她無事獻殷勤,甚至瞧出她內心深處的真正企圖。

肖瑩將這一幕瞧在眼裡,忍不住在心底直發笑。

怪不得那些與杜家素有來往的夫人太太們誰都要誇贊杜曉雲一個“好”字,連蔣氏也是明知康氏那個六堂妹更美貌,卻偏要選了五奶奶的這位表妹來家住。

若非錦繡事先得知了蔣氏將這杜家姐接來的真正目的,單只看杜曉雲這副做派,就是她這個做過宮中女官的人,不也挑不出這人一點毛病來,甚至還得高看杜曉雲一眼?

只可惜哪怕杜曉雲的這份嫻靜再將之前的蔣玉蘭徹底比到了泥潭裡去,卻架不住這兩人實則全是一樣的腌臢心思,個個兒都是意欲鳩佔鵲巢的主兒,誰又真比誰高明多少呢。

誰知就在肖瑩暗自發笑之際,蔣氏卻是已從錦繡的乖順中突然嗅出幾絲不對來。

要知道這丫頭自打回到容家後,便輕易不會做出這般模樣兒來,反而更像是一隻頗為警惕又牙尖嘴利的獸,隨時都準備呲牙咬人。

怎麼這丫頭今兒卻擺出這般恭敬的模樣兒來,看起來倒比那鋒芒外露的性更可怕了?

蔣氏便只覺得一時不清心中滋味了,先是懼怕錦繡已經拿了翠環的什麼口供、這才前來示威,如今眼見著並非如此,卻又不得不擔憂起來,擔憂錦繡這個假作溫順的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

好在也不等蔣氏再繼續揣摩錦繡的真正來意,錦繡便在才被杜曉雲扶住之後,就順勢將那才寫的請柬掏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