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程這幾夜一直睡得極不踏實,連夢裡都在嘆氣。

想當年要不是先得了二哥的死訊,隨後又知道父親被這兩個噩耗驚痛得失了神智,容府的天都要塌了,他又怎會來不及給在河間養胎的麗娘報個信兒,便從大同軍中一路趕回了京城!

他一直以為只要二哥都在,這容府便不是他的責任!

他當然也就從未在意過宋麗孃的身份,還以為只要他願意,便能與她白頭到老……

殊不知造化卻是如此捉弄人,他父親在他二哥陣亡後,幾乎變成了活死人,不但吃飯睡覺全要人貼身照料,連人都認不清了。

他也便在回了京城後,一邊要扛起振興輔國公府的重任,一邊又是急需延醫問藥的老父親,一邊既要照顧大房二房的孤兒寡母,一邊又要努力壓制上躥下跳的繼母。

就算這樣,他也從未忘了差出人手去尋麗娘,誰知道麗娘卻打算與他恩斷義絕了,天知道他那些年又是怎麼一個心力憔悴了得!

他自是知道麗娘害怕連累他,這才擺出了一副從此與他老死不相往來的架勢,更何況這輔國公府既是落在了他肩上,那便再不是麗娘想要的生活。

她想要的就是一個院,一夫一妻一兒一女一群雞鴨,而不是洗白了身份之後依然勾心鬥角、心驚膽戰……

卻也好在華貞既是診出了疑似的喜脈,容程便獨自歇在了同軒館正房的東書房,這一夜無論如何輾轉,也未曾吵了華貞。

等他起床後先去演武場打了一套拳,便回到同軒館洗漱更衣,待他離開後宅準備上差去了,也不忘一路叮囑自己身邊的長隨,今日務必趕早將他定下的人手送到後宅馨園去,也免得女兒身邊沒有得力人手使喚幫忙。

這時的他又哪裡知道,錦繡就是昨兒從他口中聽了那條密道,今日便起了個大早前去致雅堂請安了?

蔣氏聽得外面報進來,是三姐來了,便忍不住皺起眉頭道,怎麼來得這麼早。

輔國公卻是聞言便樂了,連聲喊道快叫三丫頭進來,正好陪著我與她祖母一起用早膳。

等下人應聲出去了,輔國公這才頗為不快的看向蔣氏:“昨兒一早你不是還在埋怨,一個兩個都懶得要命,還拿著車船勞頓當藉口不來請安,怎麼今兒又嫌錦姐兒來得早了?”

蔣氏慌忙扯出笑臉:“妾身不也是怕錦姐兒才剛到家,為了請安這樣的面事兒便餓著肚早早來了致雅堂?”

“如今國公爺既是叫人將她喊進來與我們一同用膳,倒是妾身白操心了。”

只是別看蔣氏話是這麼了,心頭卻又免不了對錦繡多起了幾分提防。

這丫頭才回來還不到兩整日呢,便已經將國公爺的心拉得偏到肋巴上去了,天長日久還了得?

看來她必須得及早動手了,否則再叫這丫頭像今日這麼上躥下跳下去,恐怕用不了半個月,國公爺便敢看著這丫頭的面上去為容程請封世了!

這般待錦繡進來給國公爺夫婦行了禮後,蔣氏便難免嘖嘖出聲道,看我們錦姐兒伶俐的:“竟是比你母親與兩個嬸母來得還早,真是有心了。”

“只是像我們這樣人家的女孩兒呢,並不是每日都起得早、心頭又足夠孝順就夠了,哪怕琴棋書畫都不用學,很多禮儀也是用得上的。”

“國公爺您瞧瞧,錦姐兒方才這兩個福禮是不是就不夠到位,姿勢也不那麼端正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