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魏先生得知刀客拒絕了他們魏家所有人的邀請後,又舉辦了一個為期三天的全素宴,而今天是全素宴的第三天,氣的班也不加了,扯了自己掛在衣架上的外套,就打算去刀客找蘇琴算賬。

這不知道他拿來的底氣,總覺得天下的人活該欠他的,那思維套路和他兒子一模一樣,要不是礙於他們的家世,怕早就有看他們不順眼的人半路堵著人拖進小巷子裡套麻袋了。

這邊小魏先生理直氣壯的闖入刀客的後廚,飯局已經開始,他見後廚的人都圍在廚房當中,看著蘇琴在坐著什麼,當下抬高了聲量,對蘇琴道:“蘇琴!你怎麼敢!”

這不是小魏先生第一次來後廚了,他熟門熟路地往裡頭闖,服務生不敢強攔他,就這麼被他闖進來了。

蘇琴正在埋首案板前,手裡拿著唐甜恬的本體舞出了刀光劍影,一手精湛的刀工讓人眼界大開,不少廚師都暗自屏息,強忍住自己欲張嘴較好的聲音。

小魏先生的突然來臨並沒有嚇到蘇琴,他的手依舊十分穩當,順著食物的紋理手起刀落,空中挽出的刀花彷彿是過去江湖上的腥風血雨,平平無奇之中暗藏的玄機,等他處理完手裡的菜,才慢悠悠地抬起頭,“小魏先生,不知道你強闖進來,有何指教?”

對方被蘇琴這樣不痛不癢的態度激怒了,怒火更甚,他指著蘇琴大聲斥責道:“你怎麼敢在你的餐廳做全素宴?”

後廚內不少廚師原本見來人氣勢極盛,怒火沖天,還以為他和老闆有什麼舊怨,當下也不知道是不是該攔一攔,後頭不少服務生和食客嗅到了八卦的源頭,這時也跟著擠到後廚,正趕巧,聽見了小魏先生這句堪稱無理取鬧的斥責。

蘇琴莫名其妙的一抬眉,看著對方的眼神可不算溫柔,“我為什麼不能做全素宴?這位先生,你在無理取鬧,我就要報警了。”說完他朝身邊的一名老廚師下巴一抬,用眼神示意他報警。

“你竟然拒絕了上門到我們魏家做酒席的邀請,”這個時候,小魏先生也從盛怒的狀況下清醒過來,他勉強壓住自己的怒火,不讓自己在人前看起來太過失禮,開始質問道:“又怎麼敢把我們家的酒席菜譜給提前做出來?別給臉不要臉!”他這話明裡暗裡都在暗示蘇琴偷偷盜取了他們魏家的菜譜,乍一聽似乎有點道理,跟在後頭看熱鬧的人群一時間也說不出他這話的漏洞在哪,只是靜靜伸著頭等待刀客老闆的回答。

蘇琴右臂一甩,菜刀被深深甩入案板之中,他看起來被冒犯了,大步上前,面帶雷霆之勢,顯然是被對方的話給惹惱了,在他身後的幫廚們聽見對方的說辭,也都發出嗤笑,他們老闆不願意出去給人上門做酒席,是廚師界十分正常的選擇,怎麼就和全素宴扯上關繫了?難不成全素宴這個概念他口裡的魏家有版權不成?

在廚師這一行業,本來就是日日在火前受苦工的日子,剛入門的小夥計甚至前兩年都因為做飯的油煙沒有吃飯的胃口。這幾年下來廚師這個行業地位漸高,整個行業的風氣都比以前好了不少,不少良性競爭,廚藝切磋都時有發生,最近甚至有傳言,打算舉辦一場國內相對客觀的廚藝友誼賽,一方面算是讓全國各地潛心鑽研廚藝的大廚們有施展的空間,另一方面是想在國際上造出聲勢,讓外國友人領略華夏美食文化的魅力。

在這樣的情況下,不少廚師都十分慷慨,連不少不算太過重要的祖傳烹飪秘笈都會互相溝通、互相進步,憑藉著蘇琴這幾年創下的名氣,他可沒少在行業內和各地大廚商討著改進美食的做法。可以說,蘇琴的人品在整個業內都十分信得過。

這會兒,竟然會有一個人跳出來說:你做全素宴就是給臉不要臉!

蘇琴可不是什麼任人宰割的軟包子,他見廚房門口有不少探頭探腦的食客,當下氣沉丹田,高聲反駁:“我拒絕魏家上門做酒席的邀請有什麼問題?凡事都講一個你情我願,你這上門強買強賣的氣勢,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做了什麼了不得的虧心事!再說了,我無意這樣的邀請,你們魏家和我溝通時自然只提到酒席二字,什麼時候提到全素宴這個要求了?我憑我自己的手藝吃飯,大部分的菜式的確原來就有,可每道菜的風味都是靠我自己的手藝調配的,難不成還犯了法?就只允許你魏家吃白米飯,其他人吃了就是欺人太甚不成?”

聽到蘇琴作為老闆義正言辭的反駁,不少食客高聲叫道:“好!老闆您別和這樣的人計較!咱們可都把上了的菜吃幹淨了,就等著老闆您繼續下廚,給咱們做好吃的呢!”

不少食客一聽,嘿,是啊!他們會離開座位進來看熱鬧的原因,正是因為桌上的飯菜兩三下吃完了,而新菜久久不上,才到後廚來瞄上一眼的,這個時候,不少人想到自己還沒有吃個痛快的舌頭和肚子,當下就一屁股做到了蘇琴的立場上,七嘴八舌的對著小魏先生批判起來。

等到警察來了,小魏先生才意識到自己丟了大臉,他在和蘇琴選擇調節的情況下,黑著臉頭也不回的出了刀客的門。

老李先生和老魏先生坐在那有些尷尬,老李先生沒想到這魏家小子竟然這麼的不懂事,剛剛的事,他可是看的一清二楚,他抬頭看了一眼自己幾十年的老戰友,想來他這位老戰友也是同樣,他問道:“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老魏先生頭也不抬,低頭就著碗裡的菌菇往嘴裡塞,剛剛那種情況下,他可不打算上前去認那個丟人玩意是自己兒子,兩人剛要開口,就見服務員端著菜餚上來了,那服務生臉上帶著歉意的笑,每一桌都說著好話,到這一桌的時候,放下了一盤菜色和其他人不太相同的菜,那服務生幹這行時日也不算短了,當下柔了聲線道:“老先生,十分抱歉,今天出現了點事故,菜餚上晚了,這是我們老闆特地給您做的菜,您們消消氣,等會老闆再給大家多做一道甜點算是致歉。”

當初老魏先生會賭氣立下靠一次酒席決定自己以後的遺囑,其實也是藉著年齡耍賴皮,算是深思熟慮的結果。他作為一名九十高壽的老人,手裡還握著魏家公司大把的股權,這一次進醫院,就明顯感受到了下頭兒孫人心的浮動。他精明瞭一輩子,可不會到老了就眼盲心盲,不知好歹。

他這人活了一輩子,本就是胃口極重的人,到老了,舌頭不似年輕時那麼靈敏,更是對口腹之慾的追求極為強烈。早幾年老伴走後,就沒人管他的飲食了,可能是老小孩的任性隨著老伴的去世一起消失了吧,漸漸地,他也吃的清淡起來。

可做完手術之後,他從自家保姆的飯菜中漸漸嘗出點不對味來,那些兒子孫子,他剛醒時在他身前賣乖討巧倒是積極,各個恨不得演上一出讓他相信他們對老父親的愛,可這麼多天了,傷口剛癒合時是不怎麼能重口的,可家裡送來的食物,看起來就不像是被親人叮囑上過心的。

老魏先生不但舌頭淡出鳥來,連原本對後輩還算熱烈的心都涼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