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治的電話響了,許久沒和這個世界聯系的他,産生了一種遺世獨立的錯覺。自妻子去世之後,楚治對這個世界失去了興趣,連天空的色彩都褪去了光彩。

他把自己從垃圾堆一樣的床上拖了出來,不甚在意地捋了捋許久未剃的鬍子,定睛看了一眼,是一個陌生來電。

他不予理睬,打算起身洗漱一番,滿足自己最為基礎的生理需求。

然而鈴聲卻不屈不撓,一直騷擾著他,不堪其擾的楚治實在是按耐不住,接起了電話。

“喂?”

“楚治先生?請問您知道您有一個20歲的兒子嗎?”

“什麼?”

楚治不知道,他懷疑自己是否沒有睡醒,是過量的酒精麻痺了他的神經,還是二十年離去的妻子帶來的幻覺?

“下個星期一,貴公子將去楚家老宅拜訪,屆時希望他的親身父親也能在場。”

楚治吸了一口氣,用空閑的那隻手掐了一下自己的皮囊,還想追問什麼,對方已經在他開口之前掛掉了電話。電話結束通話時的聲響彷彿打碎了他過去二十年的痛苦,他一下子就清醒過來,他摔下電話沖到衛生間的鏡子前,打量了一下身形憔悴的自己,開始拼命回憶妻子去世時的情況。

天哪!他扯著自己的頭發強迫自己冷靜,頭皮仿若細微電流透過時的疼痛,提醒著他,這是現實世界。這是真實的嗎?如果是,那自己這二十年來都做了什麼?如果不是,那這裡頭又有什麼陰謀。

沒人想搞什麼陰謀,唐甜恬挽著南生的手,拜訪楚家時,迎接她的,是楚尋一和楚理彷彿要殺人的目光。

除了他們情侶二人,在場的還有楚爺爺,楚理夫婦,楚尋一,以及在這一週內脫胎換骨的楚治。

兩年來的不如意,讓楚尋一整個人同他未成年時判若兩人,他像一個隨時都要爆炸的炮仗,聲兒大,火力小;而唐甜恬這張臉則是最好的火源,楚尋一一見著她,就先聲奪人道:“你來幹什麼!”

今天是南生來認親的,唐甜恬才不想和楚尋一吵起來,她只是撇撇嘴,站在南生旁邊,不理睬對方只能體現自己有多狼狽的叫囂。上週看見私家偵探調查出來的東西,著實狗血,讓唐甜恬對整個楚家大為改觀。

本來只以為楚爸爸的心機多用在商場,做人還算偉岸光明;楚尋一也只是一個自我感覺良好,報複心頗強的富二代,沒想到南生的一段身世竟然還牽扯出上一輩的計算陰私。

見唐甜恬不理睬自己,感到被無視的楚尋一倍感侮辱,他組織著話語,企圖再度挑釁。

南生才不給這只紅了眼的鬥雞機會,他直接上前一步,對著今日特地梳洗打扮的楚治道:“我想和楚先生去做親子鑒定。”

七個人所在的地方是會客廳,楚爺爺坐在主座上,撐著柺杖的手聽到這句話不自覺握緊了柺杖的頭,因為用力,手背上青筋暴起,血管隨著呼吸欺負而鼓動著。激動上前一步打量著南生的楚治和坐在主位的楚爺爺都沒有注意到,聽到南生這麼說,神色瞬間扭曲的楚理,還有坐在他身旁,雙手在裙擺掩護下撕扯著手帕的楚媽媽。

楚尋一的注意力都在唐甜恬身上,他像一隻看見紅布的鬥牛,雙眼都熬成了粉紅色,唐甜恬掃了他一眼。得,估計他爸媽什麼事都沒有告訴著家夥。不然依著對方的城府,這個時候不可能這麼理直氣壯的在這裡施展眼力。

調查裡寫的很清楚了,20年前,南生的媽媽懷著南生時,被楚理和他妻子陳曉媛設計陷害,出了車禍,當時南生媽媽已經懷胎9個多月,在車禍現場拼上自己的性命,生下了南生後因大出血去世。而守在案發現場不遠處,楚理的人,設計把南生帶走,找了個死嬰頂替。

楚治當時正在外地出差,忙於商場上的公事,趕到醫院,見到的卻是愛人和成行嬰兒的屍體,大為悲慟,心神巨震,對自己的人生都失去了希望,自此撒手不問凡事,借酒消愁。

藉此一舉兩得,鏟除了礙眼的大哥、還順道成為了楚家名正言順的繼承人的楚理,可以說是人生贏家,聯合著妻子的婆家徹底掌握了楚家。

這些事南生並沒有告訴自己血脈上的父親,在確定了兩人之間的確有血緣關系之後,楚治自然會對之前的車禍産生疑心。

如果真的是天災?那麼我的兒子為什麼會出現在同一座城市的孤兒院裡。

不過,這些都不關南生的事了,他想確認楚治是否是自己的父親,只有一個原因,他想知道那位素未謀面的,卻在車禍現場,和死神賽跑,用盡所有産下一個嬰兒的偉人,是否是自己的母親。

他確定了,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人,及時不惜犧牲生命,也要讓他看見這個世界。即便天人永隔,他也很滿足,這份愛,是真實存在的。

唐甜恬摸了摸南生的腦袋,權作安慰。當她得知真相時,也不得不感嘆一句,太狗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