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底的時候,田大強和吳明一起從縣裡回來了。

算起來這兩人從過完年已經好幾個月都沒回過家了,所以他們一回來,田大強一家是興高采烈,熱鬧得很。

許是因為天天在外頭跑,田大強黑瘦了許多,精神卻很好,說起話來也是滔滔不絕的,當然都是說莊子的事。

莊稼都種下了,水渠也挖好了,荷花送去的藥材苗也都種下了,院子蓋好了,正在粉牆,還有些傢俱沒打好,山上打出了幾口井,荷花的暖房都蓋好了,又買了幾頭牛幾頭豬,雞鴨鵝都抓了各多少隻,如今莊子裡很有個樣子了,最晚過了中秋,家裡人就可以搬過去了。

田大強說起莊子來連眉眼都帶著笑:“這莊子買得好,山上的土都是黑油油的,又細又肥,我看著種四五年都不用上肥了!今年頭一年就長得嗖嗖的,等秋後賣糧肯定能賣上不少錢!”

到底是農戶出身,田大強好幾年沒種地了,這一下子有了這麼多地可以種,頗有一種揚眉吐氣的自豪感。

周氏聽著也高興,跟翠花和杏花一個勁兒問個不停。

荷花卻聽出了點兒問題,問道:“爹,那你回來了,莊子上那邊誰管著呢?”

田大強這才發現自己忘了說了,趕緊說道:“嘿,忘了跟你說這茬了,咱頭一回去的時候沒注意,其實附近山上住著不少人家呢,一開始僱短工的時候,我瞅著有幾個人挺老實的,就問他們願意不願意來幫忙,有願意的也有不願意的,還介紹了幾家人過來,種地這一塊咱是不用多操心了,鐵牛他們幾個辦事踏實著呢!除了這幾個人,還有你老姑送的幾房下人……”

說到這裡,他偷偷看了看周氏的臉色,說道:“是芳兒買來的,賣身契也給我了。”

周氏這才明白是咋回事,不禁面露忐忑:“這……能行嗎?咱就是普通人家,咋還用上下人了?”

之前荷花看她帶兩個孩子太累,想幫她僱個人幫忙做飯和收拾屋子,她都不肯,一聽說莊子那邊還沒等住上,就已經有下人在打理了,不由得心裡不安。

田大強撓了撓頭,解釋般地說道:“我一開始也覺得不好呢,可聽妹夫說,這莊子太大,咱自己家裡人肯定照顧不過來,他家裡也是搬了新家,實在收拾不過來,才買了下人呢!芳兒和妹夫他們倆買了好幾房人,看裡頭有幾房是以前管他們莊子的,就給咱送來了。”

看周氏還是覺得不妥的樣子,田大強小聲說道:“聽說是縣裡有個大戶人家,老爺子沒了,幾個兒子鬧著分家,賣了許多下人,有不少人都是妻離子散的,爹孃兒女都不得不分開呢!芳兒是個心善的,看著可憐就買了好幾大家子,給咱送那幾家都是拖兒帶女的……”

他越說,聲音越小:“我尋思著,咱山上大,多養幾個孩子也不算啥,無非就是多幾張嘴唄,再說那些孩子,往後也能給閨女們當個丫頭,陪倆小子玩啥的……”

荷花聽到這裡,心裡早就明白了,這個老爹是看人家可憐,這才收留了那些下人。

梅花從小被賣,這件事一直是田大強和周氏心頭的痛,再加上後來荷花也差點兒被賣了,所以這夫妻倆一聽說誰家不得不跟兒女分離,心就一下子軟了。

周氏本就是個善良的,前不久又出了五寶那件事,如今一點兒都看不得誰家孩子沒了父母的事,聽到這兒立刻改變了主意。

“他爹,咱家的事都是你說了算,你定了留下就留下吧,那莊子那麼大,往後事情多著呢,多幾個人幫忙總是好的。不過人家雖然是下人,那也要對他們好好的……”周氏細細地說道。

田大強原本怕周氏不願意買下人,聽周氏這麼說頓時鬆了一大口氣,笑著應道:“你就放心吧,我是那種苛待人的地主麼?”

一句話說得全家人都笑了起來。

提起那幾房下人,田大強感慨道:“到底是大戶人家出來的,辦起事來真是那麼回事,來了幾天我就輕省多了,這不把那邊安頓好了,就趕回來了。”

旁人倒還好,荷花對管理這一塊很感興趣,一個勁兒地追問起來。

田大強就跟她詳細地解釋,那幾個管家是如何分工的,誰管哪一片的莊稼,誰管藥材田,誰管池塘,誰管那些僱工,誰管著買辦這一塊,誰管著迎來送往,連那幾個媳婦也沒閑著,廚房裡做飯,田地裡送飯,打掃衛生收拾院子,誰負責帶孩子的,誰又是負責教導那些大一些的孩子,往後如何做丫鬟做針線,如何幹活,連半大小子都去砍柴餵牛喂豬的,一切都安排的井井有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