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流言,他若是肯與那些亂嚼舌頭的人同流合汙,也就不會冒著與同窗為敵的危險,與吳明交好了。

顧開元默默地看著燭火,半晌無言。

吳明也不去管他,鋪開紙張靜靜練字。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輕輕的敲門聲驚醒了顧開元。

“顧大哥,你的棉襖烘幹了,娘叫我給你送來。”是荷花的聲音。

為了救梅花,顧開元的棉襖沾滿了冰雪,進屋不一會兒就化得濕漉漉的,荷花把棉襖搭在火牆上,這會兒才烤幹了。

顧開元過去開了門,接過熱乎乎的棉襖,見荷花一眼不眨地望著自己,不禁臉色尷尬。

“那個……你大姐她……怎麼樣了?”本來是句再平常不過的問候,可是從他嘴裡說出來,卻多了幾分欲蓋彌彰。

荷花忍不住笑了,聲音清脆地說道:“我大姐好多了,顧大哥,今天多虧了你,要不然我大姐肯定就出事了。”

顧開元聞言神色越發不自然了,躲避著荷花清亮的目光,含糊說道:“她……她吉人自有天相……”

本來他覺得自己不善言辭沒什麼,正好靜心研究學問,可是此刻,他卻第一次感覺到言語不便是個很大的缺點。

好在荷花也沒再說什麼,只是請他去正屋,說家人做了宵夜,想請他過去一起吃。

顧開元這才回過神來,連連擺手拒絕:“不必了不必了,這麼晚了,我得回去了。”

吳明笑著拉住了他:“開元兄不必拘束,今日太晚了,你就別回去了,明日起早再回去,想來伯母也不會見怪的。”

經過這段時間的接觸,他已經大致清楚了顧開元的家庭狀況,他家境貧寒,家中只有一個老母,日常靠紡績為生。

顧開元百般推辭,無奈吳明和荷花一個是同窗一個言語爽快,根本不給他拒絕的餘地,最後連田大強都親自出來留客,顧開元見荷花一家人實在是出自真心,只好答應留下了。

吃晚飯的時候,一家人坐在一起,七嘴八舌地向顧開元表達謝意,顧開元看著這一大家子人熱熱鬧鬧說話的情形,不由得十分羨慕。

看著他們,他就不由得想起在隔壁歇息的梅花。

那個女子不知道怎麼樣了,待她醒來之後,還會再次輕生嗎?

不知道為什麼,他就對梅花這樣牽掛起來,連田大強幾次敬酒都沒注意。

好在他本就性格內向,荷花一家人沒有注意到他的異狀,大家都還沉浸在梅花意外獲救的喜悅中,要不是惦記著梅花,這頓飯估計要吃到半夜了。

這一夜,顧開元和吳明抵足相眠。

有好幾次,顧開元都想問問吳明關於梅花的事,可是話到嘴邊又咽回去了。

畢竟是人家女子的傷心事,他雖然是救命恩人,卻也不好直言相詢的。

吳明聽著他翻來覆去的響動,嘴角慢慢浮起一個無聲的笑容。

沒想到開元兄這樣的性子,居然也會輾轉反側呢。

次日一早,翠花做了豐盛的早餐,招待顧開元吃了,周氏又拿了不少東西,硬塞給顧開元。

“你救了我閨女的命,這點兒東西不算啥,你要是不拿著,可就是嫌棄我們了。”周氏真心誠意地感謝他。

是啊,就算給顧開元再多的禮物,也抵不上梅花一條命啊!

顧開元心情複雜,口中訥訥說不出話。

他雖然話不多,周氏反倒挺喜歡他這個性子,覺得是個忠厚老實的人。

送走了顧開元,一家的注意力就回到了梅花身上。

昨天晚上回來,梅花身子凍得冰冷,在炕上緩了好久才暖和過來,可是她卻一直眼睛緊閉,不知道是昏迷還是睡著了。

翠花守了她一夜,又怕她病情反複,又怕她醒了再跑出去,一晚上都沒敢閤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