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駛了很久,終於緩緩停了下來。府中已然請好郎中,她被扶進一間幹淨的房間躺下,而後任由郎中搭脈、施針、喂藥。

一切折騰完後,已是半夜。小萄身上舒服了些,靜靜想著眼前的事,不一會兒,有人推門進來。

是席臨川。

一切和上一世相同到讓她害怕,他溫和客氣地問過她先前的事情,大致知道她現下無處可去後,又問她肯不肯留在席府。

和上一世一樣,她除了留在席府以外,沒有更好的選擇了。

這個地方,有她上一世二十幾年裡唯獨比較好的幾年的記憶,卻也給了她最可怕的轉折。

於是她點點頭,應下後,添了一句上一世沒說過的話:“公子許奴婢留在府裡做些雜活便好,奴婢什麼都會做……”

因為在幾年後,這位席公子會有一房寵妾叫紅衣,她被賜到紅衣房裡,紅衣卻覺她對席臨川有心,所以藥啞了她又將她送走。

她想將此事絕掉。

席臨川只一笑:“做什麼日後再說,你先養病。”

小萄的病一養就是大半個月。除卻送藥送飯的時候,屋裡總是安安靜靜的,讓她得以有許多時間去回憶過去。

這回憶卻沒什麼用。就算記得再清楚,也並不意味著她有本事改變什麼——她試過幾次了,各樣的小事上,她有意做出些不同來,最後卻還是一樣的結果,和上一世一般無二。

大概,真是命中註定吧。又或是她在這樣連命都不由己的地位上,其他的更是奢望。

終於,到了病好的那一天。

那天很晴朗,郎中再次診脈後確定她已痊癒。她如上一世一般,託人告訴齊伯,自己可以做些事了,齊伯就帶她去見了席臨川。

在這一環上,她簡直是想不計後果地扭一下局。是以未等席臨川開口,她就先說了話:“奴婢去洗衣服吧。”

府裡做這些雜役的人最不起眼,許多都是在賤籍的人在做。她若去了,大概就是這樣不起眼地做許多年,不會有後面的事情。無趣而穩妥地活著。

席臨川有點發怔地睇了她好一會兒,搖搖頭:“算了。”

……?

“府裡的重活沒有安排給你這樣的小姑娘的。”他微一笑,看向齊伯,“帶她去廣和苑吧,告訴疏影,她大病初癒。”

果然,又是一樣……

哪怕她主動提出了去做些雜活就好,最終也還是要在他跟前做事。

之後的事情,卻又跟上一世不太一樣。

或者說,還不如上一世。

畢竟那時的她,還沒有經過那麼多痛苦,上一個主家充其量也就是刻薄些,在她病重被扔到城外之前,偶爾的打罵是有,但也就止於此。

但如今這個她……已是被棄過、藥啞過,最後去的那一戶人家不僅將她沉塘處死了,先前的六七年也是吃盡苦頭。

每一天都過得提心吊膽,每一件事都做得小心翼翼。那種日子她熬了六七年,如今驀回到十歲,她自和原本的十歲不一樣了。

於是在席府中、尤其是在席臨川跟前做事的下人中,小萄儼然成了個異類。

大病後瘦得皮包骨頭已夠讓人皺眉頭,用婢子們私底下的話說:“席府裡還沒有過這樣的呢,不知道的,還道咱們公子虧待下人。”

而她過度的緊張,更讓眾人一提就有點慍惱:“也不知天天怕個什麼,公子待人多好啊,究竟哪裡虧了她了?”

——這樣的話聽得多了,直讓小萄的心繃得更緊。

她難免會想,別人都為這個看她不順眼了,席臨川會不會也覺得很煩?心事便一重壓過一重,越想越是不安,越不安就越小心,反倒成了個惡性迴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