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幾人異口同聲地指了同一個,被同伴出賣的那個倒也沒辯駁,跪伏在地應得老實:“嗯,我幹的……”

皇帝睇著他微蹙了眉:“誰家的孩子?朕沒見過你。”

這麼一問,卻得不到回答了。

靜了一會兒之後,旁的孩子低笑了起來。皇帝愈發納悶,問他們在笑什麼,方聽得回話說:“陛下,他自己也不知自己是‘誰家的孩子’。”

皇帝顯然一怔,想了想,換了個問法:“你入宮來見誰?”

席臨川緊抿的薄唇一鬆,叩首答說:“淑妃夫人。”

“淑妃?”皇帝的目光微凝,“你是淑妃的外甥?”

席臨川點頭:“是。”

皇帝沉吟著,扭過頭,再度看向長階之上那個被嚇得不輕的宮女,複又問他:“為什麼傷人?”

“因為不敢射宣室殿上的匾額。”席臨川答得老實。

皇帝面色一陰:“你覺得人命還不如匾額要緊?”

“……沒有!”席臨川緊鎖眉頭,立刻否認,“我只射了她手裡的茶盞,若有別的傷,那不是我幹的!”

這話讓旁人直吸冷氣,皇帝驀地笑了出來。

席臨川還覺得自己解釋得很認真,全然不知他們在吸什麼冷氣、皇帝又在笑什麼。忽感肩頭被人一扶,順著那力氣便起了身,剛抬頭一望,皇帝又笑道:“你對自己的功夫挺自信啊?”

八歲的孩子一臉不服輸的執拗:“這算什麼!我舅舅是將軍,騎馬射鹿都箭無虛發!”

——然後,當他的“將軍舅舅”趕到的時候,他已經在宣室殿裡被罰跪了兩刻工夫了。

鄭啟向皇帝一揖,遂一睇席臨川,眉頭微挑:“又惹什麼事了?”

“也沒惹什麼事。”皇帝放下奏章,睇睇席臨川,“就是在宣室殿外放了一箭。但人多,朕不罰他說不過去。”

……這還叫“沒惹什麼事”?!

鄭啟連忙長揖謝罪,皇帝抬手示意席臨川起身,又向鄭啟道:“你這外甥有本事,好好教他,無事時可常進宮走走。”

鄭啟應了聲“諾”,皇帝看向席臨川:“剛才朕教你的,你記住了沒有?”

席臨川一點頭:“記住了!”

“以後再有人問你是誰家的孩子,你怎麼說?”

席臨川笑道:“我是鄭將軍的外甥!”

“嗯,對,這比答不上來強。”皇帝欣然而笑,鄭啟顧不上這個,回想著方才那句“無事時可常進宮走走”,怎麼想都覺得糟糕。

接下來的日子,禦前宮人們過得格外“刺激”。

——“席公子把翰邶王獻進來的琉璃瓶砸了!”。

眾人怕皇帝怪罪,提心吊膽大半日等著皇帝從永延殿回來,皇帝“哦”了一聲,又添兩個字“沒事”。

——“席公子和太子殿下打架,一個青了左眼、一個青了右眼!席公子糊了太子殿下一身泥!”

眾人覺得這下糟了,從大監往下數,有一個算一個,都得搭上命給這倆熊孩子當教訓,皇帝聽完又是“哦”了一聲,口氣不鹹不淡:“小孩子打架,正常。”

席臨川自己過得也不怎麼開心。

從長陽到珺山,隔三差五就被舅舅拎著到皇帝跟前走一遭。回回還都有個特無聊的環節——皇帝要問他功課。

起初席臨川並不覺得無聊,反正他功課上的事,母親讀書少問得少,但舅舅和舅母是一貫會考他的,多個人問也沒什麼。

日子久了,發現不是這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