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了一些。”那女官微笑,睇一睇她,又說,“姑娘想問什麼?”

“我……”她的話剛出口便啞住,思索片刻,自己也不知是想問什麼。又靜一會兒,問她,“女官同我說說昏禮上的事吧。將軍都請了什麼人?可需要我做什麼?”

女官的神色變得有些哭笑不得,正了正色,回說:“姑娘問得這麼細,奴婢哪裡清楚?大抵也沒什麼需要姑娘做的事情吧,同牢合巹之禮……也只要姑娘吃菜、喝酒便是了。至於賓客,驃騎將軍位高權重,赴宴的人想是不少的,奴婢也不知都有誰了。”

她的話音才剛落下,外面便又騰起一陣熱鬧。

舞姬們努力剋制著但仍顯清脆的歡呼聲激得紅衣心裡一悸,她有些張惶地看向那女官,女官便噙著笑走上前來,扶著她從榻邊站起身。

一壁走著一壁應付著旁人道賀的席臨川,踏入竹韻館後院時一抬頭,便全然滯住。

不遠處的那扇房門半開著,房中之人正在婢子的攙扶下走出來。

她輕頷著首,蓮步輕移。初邁出門檻時,他只能看到她的側顏。

那是張很熟悉、卻又讓他有點不敢認的面容,金釵上鑲著的珍珠映出瑩潤光澤,因是長釵斜插,那抹淡光恰映在她的側頰上。臉頰上淡淡的腮紅若有似無,和他在此角度上得以看見的嫣紅唇角相得益彰。修長的羽睫輕輕覆下,雖是離得不近,猶能依稀從她眼角眉梢尋得清淺笑意。

他一陣窒息,想出言喚她又發不出聲,便見攙著她的婢子先一步抬頭看了過來,而後在她肩頭輕輕一拍。

紅衣淺怔,耳邊聞得的提醒聲低低的:“您夫君來啦。”

她這才側首望去,看到十餘步外呆立的他。

她從來沒有見過他這副裝束。

平日裡,他的著裝總是簡單得很,看上去舒適隨意。那般隨性的著裝如是換個人,大抵就過於平常了,好在他豐神俊朗,性子又放縱不羈,舉手投足間,再尋常的裝束都能透出些灑脫意味來。然則即便是這樣,紅衣也更喜歡看他身著甲冑的樣子,覺得那甲冑穿在他身上威風極了,連她這從不曾在軍中待過的人都能立刻被那份將軍威嚴所懾,盔甲上的暗淡色澤與他如炬的目光相搭出的效果……實在震撼。

但今天這襲昏服,是與那兩者都不一樣的。

暗紋精緻的衣料與她身上的一樣,奢華已極,白玉冠光澤淺淡和煦。這般的華麗縈繞出一種她不曾見過的莊重威儀,那威儀又被他淡笑的目光壓著,說淩人不是、說溫和也不是,好似沒有辦法用一兩個簡單的詞彙概括完全,只是在他身上顯得合適極了。

——哪怕她此前從來不曾見過、連腦補都腦補不來,還是覺得合適極了。

兩人互相望著對方訝住,各自愣了一會兒,還是隨在席臨川身邊一起來迎親的人先反應過來,悄拽了拽他的衣袖:“將軍……”

席臨川驀地回神,睇了曾淼一眼,示意他止步。

他逕自走上前去,目光始終定在她面上挪不開來,腦中也是空的。

於是直到走得很近了才終於完全回過神,一時竟反應不過來,不知該說什麼。又放任著自己欣賞了她好一會兒,逼出一聲輕咳……

紅衣羞怯難忍地低著頭,原是等他先說話,卻聽他一聲咳嗽後久久無話,終於迫著自己先說了一句:“怎麼了……”

“沒……”席臨川的語氣聽上去愣愣的,頓了一頓,才又說,“新娘子太美,一時看傻了。”

“噗……”二人身後同時一陣嗤笑。

於是席臨川瞪向她身後的女官、紅衣瞪向他背後的曾淼。瞪夠之後目光下移,二人不約而同地伸出手去,握了對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