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宮曾是歌姬。知道歌舞姬裡能出類拔萃的,必定都非僅是逼著學出來的——想來你自己也很喜歡舞,是不是?”

紅衣順著她的話往下想,不難猜到接下來大概會有什麼內容。只是皇後既如此清楚歌舞姬的事,她扯謊否認騙她,想也是不能的。

“是。”紅衣頷首承認,不卑不亢,“那是妾身畢生追求。若有兩日不練,就覺得渾身別扭。”

“這就是了。”皇後忽地一聲笑,“那份《霓裳羽衣曲》殘篇,臨川雖是拒了,但本宮猜著,你大概還是想要的。”

何止是想要……

自那日之後,紅衣一想到這東西就直磨牙。從前從未奢求過有生之年能得見這種後來遺失在歷史長河中的藝術瑰寶,眼下擺在她面前,問她想不想要……

傻子才會不想要。

紅衣強忍著心裡的私慾,笑音低啞:“說實在的,那份殘篇怕是比許多人的命還要值錢些……妾身不明白皇後娘娘為什麼要這樣給妾身。”

“勸臨川娶清歡。”皇後簡短地吐了六個字,紅衣睇著她,凜然一笑:“妾身不認為您只是因為女兒喜歡才如此執著。”

皇後面色驟冷。

“同樣……”她帶笑的目光往下挪了兩尺,定在皇後微隆的小腹上,“妾身也並不認為,您是僅為了這個沒出生的孩子,而動這麼大的幹戈。”

雖然不知還能有什麼別的解釋,但紅衣和席臨川都覺得,說皇後是為扶親兒子做太子而痛下殺手逼得原太子造反是件很奇怪的事。

畢竟……這孩子現在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就算真是個男孩,萬一天資不濟呢?古代嬰幼兒死亡率這麼高,萬一夭折呢?留著原太子怎麼也為皇後的太後位添一道保險系數啊……

“妾身都已經知道這麼多了,您不妨把原因也告訴妾身。”紅衣笑意悠悠地看著她,“為什麼要除掉養了那麼多年的兒子、又為什麼這麼急著逼將軍娶您的女兒……興許妾身體諒了您的苦衷,一心軟,就答應了您的要求了呢?”

這話說得頗不怕死,然則紅衣卻真沒什麼懼意——從皇後拿出那份《霓裳羽衣曲》殘篇開始,她就知道皇後今日必是不敢動她的,所以只能這麼下血本收買。若能直接要她得命,哪還有這麼多九曲十八彎?

皇後強壓慍意,睇著她眉眼間的笑意,迫出一聲輕笑:“好,告訴你也無妨。”

紅衣莞爾:“妾身洗耳恭聽。”

“祺兒……就是太子,他是先皇後的兒子,先皇後與本宮有怎樣的舊怨,陳年舊事本宮就不與你多說了。”皇後羽睫壓下,強按下地冷意讓紅衣周身一冷,“你知道日日看著仇人的兒子在自己眼前,是什麼感覺嗎?”

紅衣肩頭一緊。

“是,是本宮主動和陛下說,本宮會好好照顧他的,若不是這樣,陛下怎麼會覺得本宮寬和賢惠、那麼快就把這後位給本宮呢?”皇後說著,輕然一笑,“本宮原也不想遷怒於他的……但他長得和先皇後越來越像,那感覺……真是刺心啊,讓本宮忍不住地去想,如果這個人不在了,該是怎樣的舒心。”

話語中近乎扭曲的快意讓紅衣身上一陣惡寒,眉頭一皺:“就為了讓自己舒心……”

“不。”皇後很快搖了頭,“若就為了讓自己舒心,我早就不必忍了,在他還小的時候,我就有許多法子可以不留他。”

這是實話。總是小孩子更容易除掉一點,患病也好出點什麼意外也罷,對皇後想來不是什麼難事。

紅衣深吸了一口氣,迎上皇後似笑非笑的神色,心裡覺得莫名地虛的慌。靜一靜神,又說:“那是……”

“你還記得唐昭媛麼?”皇後再次提及了這個名字,目不轉睛地欣賞著紅衣的神情,輕緩而有力地告訴她,“唐昭媛因你被廢,宮人們都遣去了別處。有個丫頭真是忠心、也真是膽子大……竟舍了命尋機告訴太子,先皇後被廢就是因為我。呵……”皇後一聲冷笑,“本宮不怕太子去陛下面前說什麼,但可怕的,是他什麼也未說,竟就著手暗查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