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姑娘說是來找你的。”眼前的舞姬指一指她,“說從長陽來,叫紅衣。知道席將軍和指揮同知大人的事,我便帶她來了。”

樹屋裡那人好似怔了半晌。接著,紅衣眼看著一人急匆匆地盼著繩梯往下來,又疾奔到河邊去解那小舟。

是綠袖。

片刻後,綠袖劃著小舟到了岸這一邊,紅衣笑而蹙眉,瞪著她剛吐槽一句“這保密做得也太好了吧”,綠袖便一把撲過來,攏住她的雙臂分明地發著抖,弄得她把接下來的幾句話都忍了回去,拍了拍綠袖的後背,有點不安:“綠袖?”

“嗯……”綠袖的應聲中明顯帶著嗚咽,雙臂又緊了一緊,哽噎中帶著驚喜,“你能來太好了……我、我還以為這輩子都見不到長陽的人了……”

綠袖帶著驚喜笑意的嗚嗚咽咽,很快轉變成了嚎啕大哭。哭得紅衣無措,又不難聽出這哭聲裡滿是委屈和壓力。

看來間諜工作是真不好做。

紅衣一語不發地環臂摟住她,幾人一同又劃著船到了對岸、進了樹屋,綠袖才慢慢說起始末。

“起初沒什麼的,一切順利。你寫來了東西,我就編成舞跳給他看,完成了不少事。”綠袖給她倒了熱水,疲憊地坐下來,揉著太陽穴說,“有一天,他原該是晚上來的,上午時突然找到我,冒著險直接告訴我,赫契出岔子了,可能有人會過來查我……我知道如果當真被抓去問話就完了,畢竟那麼多赫契貴族都見過我,便只好趕緊躲出去。”

她說著,一聲啞笑,望了望這樹屋:“然後他就把這處地方給我了,原是他藏過身的地方。我們思量著,這事得繼續做,但我不能再回長歌館了,赫契人一旦看到我,立時就會覺得蹊蹺,我又知道那麼多事……他們若抓我回去,我可扛不住嚴刑。”

所以,後來就成了紅衣寫好節奏寄給她、她在這地方教給其他舞姬,其他舞姬再跳舞傳信。至於那個長歌館裡的舞姬青袂,早就不是綠袖了,找了個赫契人沒見過的來頂替的罷了。

眉頭蹙一蹙,紅衣反覆一想,覺得奇怪:“就算你不在長歌館,但他們若已起疑,只要查到鎮撫使大人常去,還是會覺得蹊蹺。”

綠袖順著她的思路,美目一轉,輕哂道:“你想反了順序。”

……想反了順序?

“他們並不是知道長歌館、疑到鎮撫使大人,所以才會查我。而是知道有這麼個事,若是看到我,才會確定這事不假。”她稍一喟,“其實熙原的青樓舞坊也不少,查起來並不容易,我們只是不得不謹慎罷了。”

然後綠袖就不得不每天在這地方待著,生怕讓人認出來——這是他們先前忽略了的問題,他們覺得祁川怎麼都還是大夏的地盤,赫契人在此地的勢力再大,不能明目張膽地搜查、抓人,是以綠袖就算曾經見過那麼多貴族,在這人口眾多的城市想立刻引起敵軍注意也並不容易。

但居然,就真的在這樣短的時間內被發現了?

紅衣有點詫異地細想著,想了又想,還是搖頭:“這事真的奇怪。”綠袖一愣:“什麼?”

“疑到有人在舞坊傳信、卻既不知是你又不知是鎮撫使大人……這事奇怪。”她眉頭緊鎖地看向綠袖,“你想,咱這個法子是不是夠隱秘的?若先疑到了哪一個人,有這麼根線牽著、順藤摸瓜地查,倒是正常。但是現在中間沒有這根線,赫契人就這麼毫無憑據地疑起了這事?憑什麼?靠佔蔔還是腦補?”

和建空中樓閣一個道理。凡是都得一步步來,哪有這麼毫無徵兆和解釋地就疑過來的?

“我也不知道。”綠袖搖搖頭,簪子上不知是什麼珠子穿成的流蘇一晃,“還真沒細想過這個……但你既這麼說了,鎮撫使大人該是想過,只是也沒同我解釋過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