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寧的夫人一直身子不好,瑜真是知道的,可府中有那麼多名貴藥材,又有名醫為她調養,這些年也熬了過來,聽聞只要每日按時喝藥,就沒什麼大礙,如今又怎會突然惡化?

當她問起病因,丫鬟只道不知內情,只負責傳話。瑜真也沒為難她,給了賞銀便讓她離開。傅恆不在府中,她一介婦人,與保寧的夫人並不熟識,也不好去侯府詢問,只能暫等著,想來保寧得空後應該會過來說個清楚。

怕她難過,瑜真安慰她莫多想,“好事多磨嘛!總會有解決的法子。”

歷經幾番波折的芳落苦笑著,“奴婢都不敢奢望什麼了,興許是真的無緣罷!回回都出事,八成是老天覺得我配不上他,才阻礙重重。”

“禍兮福所伏,”瑜真倒覺得,這未嘗不是一個契機,但有些話不能說得太早,暫時不多言,靜觀其變。

且說侯府這邊忙做一團,底下人都怕夫人出事,連累自己,大夫跪在地上,冷汗直冒,連連磕頭求饒,立在一旁的保寧狠踹他一腳,下令要將他送入官府,躺在帳中氣若遊絲的婉昀輕喚著,

“侯爺……侯爺饒了他罷!不關他的事。是我自作主張,讓他開的藥方。”

縱然是主子之命,他也不能免責,怒指於他,保寧斥道:“你身為大夫,能不知道這藥劑過量會害死人?”

“草民知道,只是……”看了一眼侯爺夫人,他有所顧慮,心知說與不說皆是錯,幹脆不再多言,免得再得罪一人。

婉昀曉得後果,事已至此,她也不願再有人替她背鍋,幹脆說了實話,無力的招了招手,示意保寧來床畔,與他講明來龍去脈,

“侯爺,是我命令他開的藥方。我這身子太弱,自七八歲開始,就一直用藥吊著,我受夠了這樣的日子,又一心想盡快養好身子,為侯爺開枝散葉,

這才冒險,讓他改了方子,加大劑量,又加了少許寒石散,他不敢違逆我的意思,只得遵從,這是我的報應,求您不要怪罪於他。”

寒石散?她居然也敢擅做主張的去用?哪怕只是少量,她的身子也受不住啊!

“那種東西,只會暫時讓人清明,精神煥發,過不了多久便會萎靡不振,身子虧損得越發嚴重,更有甚者,肌膚潰爛,命不保矣!”

“我曉得……”這會子她的身子已有症狀,只是不敢說,怕他責罵,更怕他惡心,含淚自責懺悔道:“是我誤信偏方,才會造孽傷身,我一個人承受便可,還請侯爺不要……不要怪罪他人。”

事到如今,保寧也無法,她已這般遭罪,他也不好說她什麼,免得她心裡憋屈,不利於養病,只能另請宮中太醫,為她調養。

然而太醫看後,只道她已病入膏肓,幾乎油盡燈枯,能不能熬過這個月都是問題。

保寧一聽這話,搖頭嘆息,最終選擇隱瞞,沒與她明言,即便如此,婉昀自個兒也能感覺到,自己的身子便如那黎明的蠟燭一般,火焰越來越小,似乎被風狠勁兒一吹,便會隨時滅掉。

無力迴天的她為防不測,又命人將保寧請過來,說出最後的心願,“若我有什麼不測,求侯爺憐憫,將憐兒收入房中罷?她陪伴我多年,盡心盡力的伺候我,我怕我走了,她沒有著落,被人欺負可如何是好?侯爺人慈心善,由您照顧她,我最放心不過。”

“這……”他已說過對憐兒沒感覺,怎的她又來逼迫他納這丫頭為妾?不好拒絕的他推辭道:“她的歸宿,該由她決定,你貿然做主,也許她並不願意。”

此事婉昀早有打算,“我問過,她點頭了。”

她是主子,她有交代,丫鬟敢不從麼?眼看她病重,保寧也不想與她爭執,免得她不安心,只得敷衍應下,“好,我記下了,你只管休養,莫想其他。”

婉昀只覺自個兒太過矯情,一方面為憐兒考慮,另一方面,當她親耳聽到保寧答應納妾時,又有一絲不自在,其實心底更期望他能拒絕,說他為了她,不願納妾,然而她又明知這是不可能的事。

兩人本無多少感情,她連圓房都不能,又怎敢奢望他愛她到非她不可的地步?若然她去後,保寧必會納妾,那她也希望,他能把憐兒留在身邊,至少往後他看見憐兒時,還能想起她來,不至於就此忘懷。

夫人病重,縱無感情,保寧也不好在這個時候約見芳落,遂寫了封信,命人帶給芳落,告訴她,讓她耐心等候,他必會給她一個交代,不會糊裡糊塗的不了了之。